華小滿被人拎出三米遠,腦袋仍然懵懵的。
萬萬沒想到,謝微雲竟然肯出手救她,而不是趁機一掌把她推入懸崖為白月光小師妹報仇。
這完全不是反派作風。
她正想說些什麼,巨大陰影忽地壓下,一條長尾從天而降,尾鱗如嶙峋的怪石,掀起一陣罡風。
“小心……”
她話音未落,頓時被謝微雲扣入懷中,臉貼在他胸口,呼吸間全是刺骨的寒意。
預想中的傷害并未到達。
但她仍聽見一聲幾不可察的悶哼。
鼻尖聞到一絲血腥味,擡頭一看,謝微雲口中溢出一條血線,蒼白的唇瓣染成了妖冶的紅。
他眉頭蹙了一下,曲指揩了揩唇邊的血,似乎想要站直身子,但下一瞬猛地一咳。
鮮血濺出,雪白披風前擺炸開一朵猩紅的花。
“咳……咳。”
山風拂過前額,掀起淩亂碎發,幽沉的眼眸下斂,眼眶四周彌漫着紅暈。
他微微躬身,站在原地緩神,濺上血滴的長指捂住胸口,仍控制不住劇烈起伏的心跳。
觸目驚心的血色仿佛烙在他身上,使得白皙的膚色越加刺目,渾身透露股易碎感。
這也太不堪一擊了吧。
就這破身子骨,還敢英雄救美。
華小滿心情複雜,好心扶了一把,謝微雲卻霎時脫力,半邊身子壓了過來。
她向一旁歪了一下,托住謝微雲的側腰,空氣中的血腥味愈加濃郁,耳邊傳來輕輕的喘息聲。
“你沒事吧?”
謝微雲聲音低啞:“死不了。”
如往常一樣,語調輕松散漫,但話音過後,呼吸漸沉,抑制不住地低喘了一聲。
他太能裝了,華小滿暗想。
這人相當于肉體凡胎,生生扛下這一擊,脊骨恐怕都要碎了,若是女主在場,憐愛之心必如洪水決堤。
隻可惜,人不在。
大妖作完惡後轉瞬溜走,完全不給人教訓機會,華小滿架着人慢慢挪向安全區域。
“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謝微雲咳了兩聲,在她耳邊低笑:“我死了不正合你意嗎。”
華小滿:“别瞎說。”
嘴上否認,但心生恻隐,萬一反派真噶了,悄無聲息死在荒野,其實蠻不錯。
隻是心裡湧起一陣别扭。
好似莫名欠了他一個人情。
想了想,她添上一句:“你若死了,我不樂意。”
謝微雲啞笑一聲,似是不信。
他将頭低下,幾乎埋首她頸窩,沾上血污的唇瓣湊近,撩開她耳邊發絲,音質沙啞。
“我若死了,你正好和另外三個雙宿雙飛。”
“……沒有的事。”
“或者,隻選最喜歡的那個。”
“……”
華小滿忍住推開他的沖動,算了,她這麼大度,懶得和一個傷患計較。
也就是他,要死了還有閑情逸緻開玩笑。
不過話說回來,謝微雲為了救她居然不顧性命,實在令人受寵若驚。
并且這種詭異的狀态,一直延續到暮色降臨。
—
入夜。
禦妖集合點,篝火燃起。
暖意彌漫山野,衆人圍聚一起,分享日間狩獵趣聞,語笑喧嘩延伸到偏僻角落。
謝微雲背靠石壁,微側過頭,臉色蒼白如紙,唇上殘留暗紅的血迹,視線漫不經心地落在少女身上。
華小滿可忙了。
雖然大多時候在瞎忙。
她不太會照顧人,撕了片衣角沾濕水,疊了兩下,就往謝微雲臉上擦。
下手不知輕重,愣是将一張病态臉,擦出了兩分血色。
結果擦了不到十下,謝微雲蹙了下眉,不耐煩地推開她手,半阖上眼準備睡覺。
華小滿将靈丹遞過去:“吃了再睡。”
他背脊并無創口,傷在内裡,需要悉心調理,才不會暴斃而亡。
謝微雲閉上眼眸,拒不合作。
華小滿繞到他面前蹲下,碰了碰微白的唇:“張嘴。”
藥喂到謝微雲嘴邊,試了兩三遍,他都不理不睬的,不肯配合一次。
華小滿手擡酸了,也不慣着他,索性在一旁坐下,等他熬不住了自己乖乖張口。
但屁股還沒坐熱,謝微雲幽幽睜眼,啞聲道:“給我。”
濃密的長睫掀起,眼底的紅血絲清晰可辨,黑暗中眼神添了分淩厲,比以往更難親近。
帶着傷入睡,怕是很難安眠。
華小滿沉默着将藥送上前,誰知他瞧也沒瞧,徑直将她另一隻手捉了過去。
他低聲道:“你受傷了。”
“啊?”
華小滿愣了一下,連忙低頭去看,畢竟她很惜命,但在瞥見手背上的小刮痕時,陷入沉默。
“……”
不是。
這也算傷?
手背處一條細細的血痕,可能是被樹枝劃傷的,這會已經結痂,實在不必刻意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