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時，在他漫長的沉默中，每一句話落下，身上戒尺的痕迹便多一道。

十三道戒尺打完，他咽下疼痛，一字不言，不是心中無答案，而是不願說。

舊時的思想早已深入骨髓，再要從源頭細數對錯，便如蚍蜉撼樹，不切實際的妄想罷了。

玉白的戒尺沾上血迹，長老仿佛累了，再也提不起手，傳遞不了學問：“你長大成人了，比神隐弓不知高出多少截，我們幾個老匹夫再也管不了你。”

“你生出自己的想法，證明你思想獨立，有自己的道心。”

長老哽咽一頓，話音沉了沉：“你可以長成任何模樣，但不能忘了來時的路。”

最後渾身氣得發抖，橫尺一指：“你護着她，誰又來護雲海城的萬千百姓！”

齊家長公子早亡，不過二十年紀喪生重溟海域，骨頭被食人妖啃得連渣子都不剩。

齊霄時年九歲，手握沉甸甸的弓箭，說雲海城交給他來守護，他曾帶來生的希望，如今又要親手摧毀，怎能讓人不痛心。

很快，身後整座雲海城會随着暮色漸漸吞噬在黑夜中。

旭日也許會在第二日升起，但城中的百姓不會死而複生，海面飄蕩的不僅是水草，還有無數人的屍身。

江婳手指拭去齊霄唇邊的血迹，目光沉靜，慢慢擡起掃過十幾張面孔：“他不是站在我這邊，而是站在蒼生道義這邊。”

擺在他們之間的問題，從不是人與妖的私情，而是各自的堅守。

哀嚎聲從雲海城四面八方傳來，厮殺不斷，撕心裂肺的哭喊令人發顫，卻又怕城中再無一絲聲響。

華小滿連聽八卦的心思都沒了。

她挺怕死的，但又止不住想往城中趕去，可目前海潮狂湧，隻能避身于小島上，寸步難行。

“謝微雲，我知道你不是人。”她隻好尬着頭皮求助大反派。

“……”

謝微雲盯了她一眼，沒開口，想看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華小滿拽起他的衣角：“你不是人，你是神，是比人更厲害的存在，所以一定會救我們的對吧？”

她眨了眨眼，把反派架在道德的高地上，像在誇人，又像在罵人，總得來說是在求人。

謝微雲目光下移，她兩隻手十根手指，隻拽了一小片衣角，一直晃啊晃。

冥蝶評價：妖裡妖氣的。

要謝微雲救人可以，但她貌似忘了，人家一直傷着，腰上那麼大一個血窟窿，現在還沒合上。

至少要給點好處吧！

果然，謝微雲想法和它一樣，不慌不忙，不鹹不淡開口：“好處呢。”

華小滿：“啊……”

求人辦事是要給點好處，但有點難辦。她掏了掏兜，實在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

謝微雲盯了她一眼，似乎看出她的窘迫，點點頭：“我不為難你。”

冥蝶心想：耶，這回可得趁機把碎片拿到手。

誰知，謝微雲往後一靠，一副要死不活樣：“要麼，你踹他一腳，要麼——”

他繼續補充：“給我渡口氣。”

冥蝶：？？？

華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