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小滿忘記自己是何時睡着的。

她做了一個夢，夢裡變成一個碗或是一個盆，源源不斷的火焰撲來，悉數鑽入腹中，幾乎把身體撐破。

前所未有的灼燙遊走全身，令人如墜火海，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她覺得自己快要葬身于夢魇中，直到一道清冽的氣息落在眉間，仿佛将她從沸熱裡撈了出來。

謝微雲低下眸，看向靠在肩上的腦袋，華小滿雙目緊閉，眉頭輕輕蹙起，發際蒙上一層薄汗。

她睡得并不安穩，從踏入這片區域伊始，臉上因煞火而起的紅暈一刻也不曾消退過。

作為九方鼎的一部分，遏制煞火是天然的使命，一旦察覺散逸的邪氣，會不自覺納入她體内，直至超過自身容量的極限。

到底隻是一塊殘片，與完整九方鼎相差懸殊，長久沉浸在此般環境中，遲早會因力量枯竭而亡。

她還整日傻呵呵，分明遭受苦楚而不自知，妄想替他排憂解難，真是異想天開。

盲目自信，當真不怕他将她一身靈力吸幹。

謝微雲擡手，兩指在她額頭輕輕一點，雪白的靈光乍現，空氣中陡然升起一陣涼意。

身側的人神情放松，下意識往他身上擠了擠，圓溜溜腦袋一歪，差點滑落倒下，下巴忽地被托住了。

謝微雲将她頭擺正，下一瞬她又往下滑，他繼續接住，她仍是睡不安分，重複幾次，便由着她了。

夜色沉沉，萬籁俱寂，一眼望去山間一片甯靜。

謝微雲扯下兜帽，來往氣息盡是熾灼，他面無表情吹着風，百無聊賴瞥向天邊。

“謀殺親妻，是挺難下手的。”

冥蝶望了眼太幽墟方向，又看向呼呼大睡的華小滿，長歎口氣。

一路相處下來，它算是才明白，謝微雲壓根沒想過對華二動手，從始至終連個念頭也沒起過。

華二這人，認識這麼久，興許是看習慣了，倒也不覺得她有多讨厭，偶爾還會有一絲絲招人喜歡。

可這一點情誼與日日夜夜忍受的折磨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這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它還想再掙紮一下，試着勸兩句：“不過華二也說過，她會和你退婚的……”

謝微雲：“她說了不算。”

冥蝶：“……”

明白，沒救了。

不知入睡多久，華小滿忽地被一聲巨響吵醒。

轟隆——

天邊仿佛一道驚雷劈下，石破天驚的轟鳴響徹雲霄，登時間睡意全無。

她迷迷蒙蒙睜開眼，朝聲音方向望去，夜幕似被鑿出一個洞，滾燙而刺目的火球從天而降。

火球所掠之處，拖出一條焰尾，火星子漫天飛舞，似一簇簇小火苗，處處點火。

橙紅的火焰照亮華小滿半邊臉，眼睜睜望着火球墜地，她下意識想要躲避，被一隻手按住。

一片冰涼的衣角遮住視野，她在朦胧昏暗中聽見空氣灼燒聲，随即是巨大的墜落聲。

嘭！

火球墜入瀑布之下，濺出百尺水花，滾燙的水滴如雨落下，洇濕大片土地，四周滴答聲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