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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邊坡,大曲林。
沈星和劉金翠倚在他們常碰面的遊廊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近況。
郭立民還是進去了。沈星對于這個結果,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兒,卻又無能為力。劉金翠聽他念叨着郭立民家裡的情況,背靠着矮牆,真心的安慰他,至少他妹妹的處境和當年的她比起來,已經強多了。
“哎你剛才講,達班就剩你一個人咯?哪樣意思哦?”
她吸溜完最後一口檸檬水,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轉頭問沈星。
沈星轉過身,長歎一口氣:
“猜叔......打算跟艾梭苦修去。其他人都去關口進貨了。”
他有些黯淡的低下了頭,語氣落寞:“沒讓我去。”
劉金翠看着他,滿是關切:“那你就是哪點兒都去不到咯?”
“可能進貨需要出關入關吧,我沒護照,也不方便。”
沈星眼神空空的盯着遠處,聽到劉金翠問他,才轉回頭,雖然他的回答聽上去更像自我安慰。劉金翠很識時務的不再提這個話題,隻是抱着臂,垂眼盯着地面,醞釀了半天,才再度開口:
“那百靈勒?”
“我在這。”
沈星剛要開口,就聽到遠處傳來了一道清亮的女聲。百靈從遊廊另一邊慢悠悠的踱步過來,看到劉金翠臉上一瞬間出現的驚喜,滿意的笑了起來。
“……笑哪樣。”
劉金翠很快斂去臉上一霎而過的喜色,抱着臂,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掩飾一般清了清嗓:
“你跑到這點兒搞哪樣?不是說你遭蛇咬了,不好好養起亂跑個哪樣?”
百靈并不計較她的态度。她了解劉金翠,知道她别扭又刀子嘴豆腐心。她懶懶一笑,眯眼曬着太陽,倚在劉金翠旁邊:
“是遭咬咯,大半夜還跑到醫院去打血清。結果到醫院大夫一看,傷口好好的,沒得惡化潰爛,我也沒得任何中毒迹象。最後一查那條蛇才發現,已經提前遭人做過處理咯,毒腺都讓清理了……虛驚一場。”
她聳聳肩,半嘲諷的笑笑:“就是敲打我們的。發個警告,再有下次......”
就不是去過毒的蛇了。
氣氛凝重了起來。三邊坡近日形勢動蕩,他們也深陷其中。三個人本就各懷心事,對毒蛇事件稍一聯想,原本稍加輕快的心又沉下去。一個個愁眉苦臉,強顔歡笑。
“所以。”
最後百靈一拍手,故作輕松:“我姐夫和艾梭去苦修,該進貨的去進貨,該守寨子的守寨子......”
她用下巴點點沈星,揉了揉頭發:
“我姐夫留我在寨子頭不放心,苦修又不好帶起我,我也不好跟到拓子哥他們去進貨嘛。思來想去,就把我放到大曲林咯,在我那個家教學生那點。雖然現在也不用上課咯,人家考完起了,我就純是客人,在那住起做客,陪他家娃娃耍嘛。”
雖說人家是好意,但一想自己寄人籬下來避難,白吃白喝的住着,總有些不是滋味。百靈苦笑着歎口氣,眯起眼睛望着太陽:
“不知道哪樣時候是個頭啊……”
“受罪哪有頭啊。”劉金翠自嘲的勾勾嘴角,“人生到世上都是來活熬的,這才哪到哪兒……”
她似有感慨的看着百靈,長歎一聲:“日子還長着呢……”
百靈沒回應她,隻是托着腮,凝眉眺望。當時的她并沒有完全聽明白劉金翠的話,也并不知道那是過來人點到即止的意會。她仍對未來抱有天真幻想,以為一切都會結束,生活總會回歸正軌。
人生是漫長的,有一天,她确實會再度駛回她想要的軌道上。隻是那時的她不會知道,她要為此走多遠的路,付出怎樣的代價。也并不會知道,當她受盡磋磨,曆盡滄桑,不惜所有的再回到原點時,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可惜,在那個暖洋洋的下午,她曬着太陽,還不知道這隻是個開始。她隻漫不經心的點點頭,當那是劉金翠的無心之言。多年後回味往事,她才恍然大悟,原來所有的一切,在當年早有預言。
劉金翠看着百靈發着呆,明顯沒聽進去話,也不好再說什麼。有些事沒經曆過,旁人說什麼也沒用。她歎口氣,自如地扭回頭,和沈星講話:
“等下你送我回去的時候,正好把那個禮盒拿走哈。”
百靈敏銳的嗅到八卦的味道,停止發呆,轉過頭目光炯炯的看着這兩個人。
“為啥呀,不領情?”
沈星一頭霧水的轉頭,以為劉金翠又是在拒絕他。
“倒也不是。”
劉金翠低頭笑笑,有些無語的擡頭看着沈星:“你給老子買大了。”
她微動嘴型,無聲的罵了一句,臉上卻隐隐有笑意。然而沈星沒捕捉到,他還是隻顧着琢磨他被猜叔冷落的事。兩人的神情被百靈盡收眼底,她意味深長的看着劉金翠,逐漸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
劉金翠瞪她。她無辜的眨了眨眼,滿面“我懂”的神情,暧昧的笑了笑,吐了吐舌頭。
劉金翠白了她一眼,飛速的把頭扭開了。
“哎,對了,順便跟你倆講一哈。”她正色,清了清嗓,若無其事的對沈星和百靈宣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