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他再說下去,你知道了,是托比歐,隻有托比歐會在那出現,他是回去查看現場的。你聽不下去了,你害怕自己真的會失去力氣,你的膽子一下子變得很小很小,聲音也變得很小很小,仿佛你代替惡名昭彰的big沉進了布加拉提将要前往的那片海:“喬魯諾,我們要回去找他……”
“有我在,我不會讓布加拉提出事的。”喬魯諾拉住你的手,你沒有躲,此時和布加拉提相比你們之間那點隔閡和别扭又算得上什麼?
你用力扣住男生的手。
你已經無法準确感受教堂的距離了,它一會兒近一會兒遠,一會兒是藍色一會兒是黑色,你麻木地跑着,或許在遇到努亞和埃雷諾的那個夜晚,你的的确确被注射了藥物,這一切都是你的幻覺,你的臆想。
你就要死了,還是你已經死了。
一聲嗚咽從你的喉嚨溢出來,你馬上捂住嘴巴,喬魯諾回頭看向你,原來你一直在哭,你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沉甸甸地砸下去,可你霧沉沉的眼睛裡什麼都沒有。
他的心裡一緊,直接把你抱起來:“我馬上就讓你見到布加拉提!”不要離開他,不知為何他心中就有如此預感,你這樣殘忍讓他窺探到這個世界陌生的一角,讓他心中的冰雪消融,然後又要将一切恢複原狀麼?他還什麼都不明白,拜托你,拜托你……
教堂大廳的地闆果然有一條巨大的眼睛一樣的裂縫,喬魯諾放下你,你跪趴在地上,從那個沒有任何感情任何意識的眼睛窺視世界的真實。
日光透過教堂藍色的玻璃窗照射進這深深,深深的縫隙,布加拉提睡着了似的躺在底下。
你恨他。
恨他是個太好的人。
你義無反顧地跳進去,跳進布加拉提的海裡,就那樣沉沒,誰也拉不住你,你是拼盡全力要回去自己海的一尾魚。
喬魯諾的拳頭砸在地面,藤蔓飛速地生長延伸到納骨堂的地面,柔軟的花朵蓦地齊齊開放,純潔的白色将黑暗的納骨堂映得熒熒發光。
你不想再呆在這傷心的世界,一把匕首像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樣直直從半空中墜下去追着你,裡蘇特用力伸手要握住那把匕首,可奇異恩典散成銀色的液體從他手中流走,又重新彙聚——
你的替身不會傷害你以外的人,除了你沒有人能将它握住。
你墜在藤蔓與花朵編織的網,布加拉提就在下面,你注視他平靜的面龐,他的眉毛一如既往地皺着,嘴唇有些幹燥,這一周目你見到的他總是這樣,嚴肅,悶悶不樂,心事重重。
是因為他将所有責任都獨自承受,這樣的人實在太累了,或許死亡對他來說才是解脫。
可布加拉提,他一定很不放心吧,他最後一個想法一定是如何通知你們快帶走特莉休吧。
你知道的,你都明白,布加拉提,布加拉提。
你的臉埋在他脖頸,那裡已經沒有脈搏了,而你也沒有眼淚可以流。
“活下來啊布加拉提,如果不活着結束一切的話,就沒辦法保護其他人,你一定明白我的吧,布加拉提。”你小聲說着悄悄話,然後微微笑了,“我知道的,我會幫你的,布加拉提。”
你像抱小嬰兒一樣小心地摟着他,可你自己也像嬰兒一樣蜷在他懷中。
你呢喃着,閉着眼睛斷斷續續地哼一支久遠的,生澀的搖籃曲。
再休息一會兒吧,好好地,好好地睡一覺吧,抱歉啊,我很快就要叫醒你了。
布加拉提,布加拉提。
奇異恩典從上方呼嘯而來,猛地插進你的身體,你感到你的心髒被剖開,又或許沒有,你的神經麻痹了,陷入甜蜜的死亡一般永恒的黑暗。
喬魯諾為了救你而制造的花朵,現在仿佛成了你和布加拉提的葬禮,密閉的納骨堂連風聲都沒有,一切都安靜了。
“你早就知道那把匕首?”男生碧綠的雙眼因為怒火隐隐染成金色。
“沒有用的,她離開了。”裡蘇特從縫隙跳下去,無情地踩在脆弱的花朵上面。
不是普通的傷痕,你的身體已經宣告死亡。
這個世界之後發生的事再也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但你又一次讓他們的争奪變得沒有任何意義。
你抛棄了他們,為了贖你的罪。
但他們一直在等待,等待你說你從未來來的那個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