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霁,”她語氣冰冷到蘇霁無端感到一陣心慌,“我不想跟你當朋友。”
“為什麼?”蘇霁下意識追問,又緊緊閉住唇,眼睫劇烈地撲閃着,下颚緊緊地繃着。
宋瀝的動作很慢,一點一點地探過去,就像一隻蝸牛在怯懦地試探着伸出自己的觸角。
她的嘴唇很薄,向來被說成是無情的象征,她的下唇很飽滿,就如同花瓣上的晨露,柔軟,芳香,帶着濕漉漉的涼意。
她吻了蘇霁。
卻又很快抽離出來。
蘇霁的眼底無端洇出水霧,以至于這點霧把自己都凍住了,她沒有拒絕宋瀝的試探,甚至連推開都不曾。
事後,蘇霁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她的齒間似乎還萦繞着宋瀝唇瓣上的馨香。
宋瀝像細雨般,輕輕地吻了自己。
一時間,前所未有的滿足與空虛竟然同時降臨在她的腦海。
宋瀝甜膩的嗓音猶如海妖,唇齒翕合,不斷地蠱惑着她,她說:“蘇霁,我要和你在一起,不是朋友的在一起,是戀人的在一起,愛人的在一起,我喜歡你。”
瘋了。如果她是個教徒,她一定會當即展臂高呼,上帝死了!蘇霁不合時宜地想。
為什麼會喜歡我,她說這些的時候會羞于啟齒嗎,我的整個人都被她高高地舉起了,我的心髒被她緊緊地握在手中,這種驚慌恐懼之下,我竟然奇妙地感到了一絲快樂與滿足,仿佛之前一直困擾我的問題終于開始了第一步求解。
黑夜的雨,下得太湍急,狂風在呼嘯,在縱容一切黑暗,羞恥,蠻橫,怯懦,在烈日中不被允許的感情與欲望在她的默許下放縱,鹹濕的氣味會連帶着天堂都侵占,屆時,海的腥味自然就出現了。
蘇霁的肩膀高高地聳起又墜下,她顫抖着試圖給宋瀝找理由編借口:
“會不會是我們相處地太久了?我很抱歉,是不是因為我平日裡對你的行為過于越界了?以至于我對你造成了錯誤的影響,我的意思并不是我對于你是同性戀這件事很錯誤,你之前就告訴我了,我明白了,我忘記你會愛上一個女人,以至于我對你的行為舉措出現了錯誤的導向?我很抱歉,我的意思是——”
蘇霁的臉龐漲得通紅,灰色的眸子水光潋滟,她顫抖的聲線将她内心的慌亂暴露得一幹二淨,那向來清冷淡漠的臉終于有了精彩的神色,卻是在拒絕她。
宋瀝不給她一絲辯駁與逃避的機會,她又一次吻上了蘇霁,極有耐心地用舌尖舔舐着她柔軟着顫抖的唇,慢條斯理,隻為攻克進她仿佛盛裝着香蜜的口腔。
蘇霁似靜了下來,一動不動,不再喋喋不休地負隅頑抗着她,那股強烈躁動被她輕而易舉地打破。
她的頭抵着蘇霁的頭,鼻尖輕緩地在她的鼻梁處上下滑動,宋瀝開口道:
“蘇霁,你看着我的眼睛,我隻需要你回答我幾個簡單的問題。”
“首先,你對我有欲望嗎?”
蘇霁垂下眼,躲避她如狼似虎的眼神。
宋瀝毫不在意,繼續問道:“其次,你抗拒我的吻,或者說抗拒我這個人嗎?”
“……”
“最後,你能接受我對别人進行擁抱,索吻,甚至是睡在一張床上嗎?我的意思不是簡單的肩并肩在同一張床上,我會和那個人肌膚相貼,我的一切,她都會享有,我的唇,我的胸脯,我的腰身……“
蘇霁抱着她的雙臂徹底僵住,強有力的胳膊地将宋瀝禁锢在自己的懷裡,而被禁锢的對象卻輕佻地笑了,她漫不經心地歇下眼,語調無端帶了點輕浮:
“你能接受那個人不是你嗎?蘇霁。”
沉甸甸地,在蘇霁的心湖裡劇烈炸出一層層驚濤駭浪,宋瀝所說的這些,從未在她的腦海裡設想過。
光是在宋瀝的口中淌過一邊,蘇霁竟然清楚地意識到,她會因此産生憤怒,産生嫉妒,産生偏激的情緒。
如果有一天宋瀝真的有了戀人,和她接吻,和她擁抱,和她坦誠相見,而那個人不是她。
不行,不能,不可以。
鋪天蓋地的陰暗情緒将她吞噬,腥膩的脂粉香有意無意地割着她的理智,将她拖拽進這個潮冷的陰雨裡。
蘇霁的睫尖顫抖着,漲紅從耳尖一直蔓延到胸*口,不見絲毫曾經冷若冰霜的模樣。
“不可以,宋瀝,”蘇霁掀起眼皮,終于直視起她漆黑的瞳孔,“宋瀝,你不能喜歡别人。”
宋瀝笑得花枝亂顫,她挑眉道:“蘇霁,你剛剛不是在拒絕我嗎。”
你看,何其恣睢,何其矜貴驕傲的宋瀝。她們之間的溫情畫面總是與世界割裂,隻能清晰地看見對方,就像現在。
蘇霁想,她如此焦渴,如此饑餓地,在她全然不知的情況下,将自己的一整顆心都托付給了另一個人,她動了動,聽見自己說:
“沒有,宋瀝,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