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而過分潮濕,滂沱而過分纏綿,漫不經心地将整個身子骨裡的血水都給瀝了個幹淨。
宋瀝站在她的面前,分明重逢已是半個月前的事了,期間甚至還住在一起同室而眠。
但直至兩人一同站在Seragphina的屋檐下避雨,她才真切地意識到何為恍若隔世。
原來她就這麼孤伶伶地跋涉了七年,而對方又是如此吝啬,哪怕連夢境都鮮少出現。以至于她必須要不停地去各種實踐,将自己充盈,這才得以入眠。
細碎的陽光從濛濛細雨裡擴散開,水光潋滟在她的眉眼,蘇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之臨摹。
日光和月光總是獨獨傾瀉在她身上,卻隻給自己留下滿地銀霜和熊熊火光。
宋瀝見她愣神許久,揚唇一笑:“怎麼了?”
就是這樣,過分明媚過分漂亮,明明都是在說話,偏偏她笑起來會勾起幾絲肌膚的紋理,陷下去的半片括弧梨渦叫人一望而知……蘇霁不想再看下去,選擇撇過視線。
盡管她早已潰不成軍,卻仍舊保持明面上的平和,她淡淡道:“沒事。”
宋瀝颔首,盈盈伫立在那,活像是位森林仙子。她湊到蘇霁跟前,彎腰時擡手将她掉落的碎發拂上耳廓,微涼的指尖惹出層層漣漪。
呼吸交織在一起,于是世界再次按下暫停鍵。
雨水浩浩蕩蕩地停滞在半空,遊魚甩尾的浪花泡沫被凍結在潭底,隻有宋瀝睫毛還在顫動,蝴蝶欲飛。
蘇霁微不可查地輕輕歎了口氣,流進空氣的罅隙,須臾便沒了影。
宋瀝的唇一張一阖,嗓音變成一條波光粼粼的藍綢帶子裹住她:“猜猜我帶了什麼?”
話落,宋瀝眨了眨眼,邊用鼻尖勾了勾她的鼻梁。
“不猜。”蘇霁冷漠無情地打破了這份毫無由頭的旖旎,往後退了一步抵在門上,兩人之間又隔了一大塊空地。
“我就知道,”宋瀝意料之中,從口袋裡拿出一方小禮盒遞給她,“那你直接打開來看吧。”
蘇霁不合時宜地疑心起她那褲子有問題,否則怎會裝下這麼硬挺的禮盒而不被察覺?畢竟女裝褲子的口袋總是小得可憐。
宋瀝的手舉在半空,大有她不拿便不放下來的意思。
見蘇霁的眼滴溜溜地打轉,宋瀝不由得彎了彎眸子,半是誘哄的口吻道:“蘇小姐賞個臉?”
低低的嗓音丢進淅瀝的雨裡,分外溫和。神使鬼差下,蘇霁擡手從她的掌心裡接過盒子,長期修剪整齊的指甲窩在裡面,指腹摩挲掌心而過。
溫冷交替,灰色絲絨在微光的照拂下顯得異常柔和,蘇霁倒沒急着打開,反而掀起眼皮看了宋瀝一眼。
對方此刻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蘇霁心念一動,倏然便猜出了對方的意思。
冷白骨感的手指随意地往上勾,隻聽“啪嗒”一聲悶響,内裡便被盡收眼底:
一對做功精巧的異域風耳飾靜靜地躺在絲絨布上,仿孔雀羽的環形金絲層層相扣,緊緊環扣住中央鑲嵌的紫寶石,幽暗而神秘,玲珑曼妙。
蘇霁無意識地蜷了蜷指尖,冷意從掌心暗自上湧至心頭,既而撚住耳飾上的紫寶石,将其輕輕提起。
怎知彎鈎狀的耳釘将一整塊絲絨闆都帶了上來,蘇霁卻無暇顧及于此。
因為她看見,被掀起的絲絨闆下疊着一張小小的紙條。
蘇霁頓了頓,并沒有疑惑地擡眼望向宋瀝,反而面色更加沉靜與笃定。她将耳墜輕輕地握在掌心,留出食指和拇指将紙張撐開。
飄逸而靈動的字體映入眼簾,上面寫着:小蘇寶寶大人有大量,給小的一個彌補的機會可以嗎?
莫名其妙,蘇霁腹诽,明明可以直接說,面對面的,就一句話的功夫。
怎麼這麼幼稚,說句話也害羞鬧别扭。
福至心靈般,宋瀝開口說話了:“蘇霁,再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蘇霁沒說話,眼睫自然地垂落着,臉龐素淨。
“我不是故意離開你的,”雨勢逐漸變小,宋瀝的聲音變得愈發清晰,“我對不起你,我知道。”
臨面又是一陣風襲來,雨絲潤在耳飾上泛出亮晶晶的光芒,庭院裡玫瑰的花期似乎是因為到了盡頭,以至于都在拼了命地散出香來,蘇霁的鼻尖被厚重而涼膩的香味包圍。
宋瀝頓了頓,又補道:“我會對你好的,相信我……求求你。”
“我非常,愛你,”似乎是為了證明這個,她重複且強調了這句話,“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
說話硬邦邦,大抵是不太習慣這樣過分鄭重的唱歌,宋瀝的眼眶紅了一大塊,就連接下來的話語都開始帶上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