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上穿着一套皺皺巴巴的制服,領口處有着黃褐色的痕迹。
“你不該帶茱莉亞來這裡的,我還有工作……一大堆事要處理!我……”
戴維斯兩眼通紅,他看着溫特沃斯,一邊說一邊在手上比劃着動作。
“爸爸!”
門口處傳來了茱莉亞清脆的聲音。
隻見茱莉亞像一枚小炮彈一樣,沖進了戴維斯的懷裡。
今天早上,她也是這樣跑進溫特沃斯的懷裡的,隻不過她現在比早上跑得快得多。
戴維斯的肌肉記憶終于還是戰勝了他的理智,他手上一個動作,就把茱莉亞撈進了自己的懷裡。
茱莉亞聞到了戴維斯身上的汗味,她嫌棄地說:“爸爸,你好臭啊。”
但是她沒有掙紮,也沒有讓戴維斯把她放下來。
依舊順從地靠在自己的父親身上,在呼吸間,聞着戴維斯的氣味。
“哦,茱莉亞……真抱歉……”戴維斯的頭靠在了茱莉亞的身上,他閉着眼睛,一聲一聲叫着茱莉亞的名字。
溫特沃斯見戴維斯的神情柔軟下來,不像一開始那樣抓狂了。
“先吃點東西吧,就算你要加班,也得填飽肚子。”溫特沃斯說。
戴維斯看着餐廳裡溫暖的燈光,點了點頭,他抱着茱莉亞走了進去。
溫特沃斯落後一步,他撿起了掉在地上的煙頭,把它扔進了垃圾桶裡,才跟着戴維斯走進了餐廳。
戴維斯把茱莉亞放在了座位上,點好了東西。
他看着溫特沃斯,說:“對不起,我剛剛太冒犯了,今天你幫了我那麼多的忙,幫我照顧好了茱莉亞,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溫特沃斯看着形容憔悴的戴維斯,略過了一系列的客套話。
“你們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怎麼忙成這樣呢?”溫特沃斯開門見山地問。
戴維斯一時卡住了殼,他的神情掙紮,隻對溫特沃斯說:“對不起,這個涉及機密了,我不能告訴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今天,我去學校接茱莉亞,他們的老師告訴我,最近出台了禁海令,這又是怎麼一回事?”溫特沃斯問道。
戴維斯的表情又變得扭曲了起來。
他的神色緊張又焦慮,壓低了聲音對溫特沃斯說:“我現在不能告訴你……很抱歉,這是機密……是不能說的機密……不過,你們很快應該就會知道了,很快……”
溫特沃斯感覺戴維斯的精神狀态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他說話不連貫,語句措辭也不像平時一樣流利,隻是在重複地說着“機密”和“不能告訴你”。
這時,服務員端上了戴維斯的餐品,戴維斯開始大快朵頤了起來。
意大利面的醬汁沾到了他的嘴角,肉醬在攪拌的過程中濺到了桌子上,有兩根面條掉在了盤子外面。
“爸爸,你吃得好不文明,”茱莉亞皺起了眉頭,“你在家裡從不給我這樣吃飯。”
戴維斯差點被一口意大利面嗆住了,他似乎突然發現了自己的狼狽,立刻停下了動作。
“對不起,我應該慢點吃的,但是……”戴維斯擡頭看了一眼店裡的時鐘,“我隻能出來半個小時,馬上就得回去了,你能原諒我這一次嗎?讓我把這頓飯吃完,好嗎?”
茱莉亞不知所措地點了點頭。
餐廳裡很快就響起了戴維斯嗦吸面條的聲音,一聲又一聲,他吃得很着急。
“半個小時?你隻能出來半個小時嗎?”溫特沃斯問。
戴維斯一邊吃一邊點頭。
溫特沃斯心中愈發驚疑不定。
事實上,從他聽到所謂的“禁海令”開始,他就一直處在一種不安的狀态裡。
他心中的焦慮越積越重,無數的聯想發散開來,又被他自己掐斷在了腦海裡。
溫特沃斯從不懷疑自己的判斷力和直覺,他不會騙自己,說自己的聯想是在杞人憂天。
因為有人投訴過度捕撈,所以基石實行禁海令?聽上去太不合理了。
禁海令。溫特沃斯心裡冷哼一聲。
上一次使用這種老古董條令的時候,還是在戰争年代呢。
而現在,戴維斯又說隻能出來半個小時。
溫特沃斯的心裡有個驚恐的猜測,高塔裡面的“下班”時間,現在是不是隻有半個小時了?
“溫特沃斯。”
溫特沃斯回過了神,聽到了戴維斯叫了自己一聲。
“拜托你把茱莉亞送回家吧,我已經和她媽媽聯系過了,她媽媽很快就會到家了……今天多謝你。”戴維斯說。
“戴維斯,我……”溫特沃斯還是想做最後的嘗試。
如果他今天晚上得不到一個明确的答案的話,他真的會擔心得睡不着覺的。
“溫特沃斯,别問了,這不是你該問的,甚至……這也不是我該知道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溫特沃斯,你……”戴維斯的臉色又變得掙紮了起來。
“戴維斯……我拜托你……”溫特沃斯沒有放棄。
他不該逼迫自己的朋友,但是情況緊急。
“溫特沃斯,我隻能說到這裡,我言盡于此。”戴維斯的神色嚴肅,他嚴守着秘密,無論如何不肯開口。
溫特沃斯吐出了一口氣,他閉上了眼睛,随後又睜開雙眼,不再問了。
隻見茱莉亞對着戴維斯舉起了自己的塗鴉,說:“爸爸,你别生氣,看我的塗鴉,這個是你。”
溫特沃斯轉過頭看去,隻見畫上戴維斯在笑,他的臉上有一個大大的笑容。
戴維斯看着這個堪稱滑稽的笑,終于輕輕地扯動了自己僵硬的嘴角。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想說點什麼,卻隻舔到了自己嘴唇上幹裂的死皮,是番茄肉醬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