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心意的早餐,安迪手上的歐拉手表。
他作為一家之主,不應該為了這麼一點小事生氣。
至少不應該在下人面前生氣,如果瓦倫先生還在,肯定不會讓埃爾這樣做的。
不過,如果瓦倫先生還在,埃爾也不可能吃到不合口味的早餐,見到令人不順心的下人。
他拿起了叉子,尖的一頭朝上,刀柄朝下,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
埃爾越來越覺得萊拉的勸告是有道理的。
他一開始,被安迪的體貼蒙蔽了頭腦——他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了一個,能夠和瓦倫相提并論的新管家。
萊拉的提醒簡直就給了他當頭棒喝,把埃爾從幻夢中驚醒了。
他的好朋友——林客,真的有這麼好心嗎?林客當初安排安迪到奧蘭多莊園裡來,是不是别有用心的?
埃爾變得警覺起來,對安迪越看越不順眼。
為了保險起見,他才讓丹尼一起來負責自己的飲食起居。
丹尼已經是新招來的保镖中,最厲害的一個了。
可是,對于戴倫家要害他這件事,埃爾是半信半疑的。
他想起了自己與艾涯簽過的文書合同——戴倫家要的數目是驚人的,絕不像萊拉以為的“一點點利潤”。
艾涯信任着現在正在開采的這座金礦,它能夠給戴倫們帶來足夠多的好處。
所以戴倫們獅子大開口,對他們給予奧蘭多家的幫助,明碼标價。
這是非常大的利益,艾涯不可能放過。
戴倫家想從這座金礦裡撈油水,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與埃爾合作。
埃爾并沒有想出任何戴倫家要害自己的理由。
但是萊拉的警告如猶在耳,埃爾相信自己的妹妹,将她的建議聽進去了一半。
可是在埃爾的潛意識裡,他仍然覺得萊拉隻是一個不谙世事的、天真的小姑娘,他并不十分拿她的話當一回事。
她還年輕,又沒有參與進家族事務裡過。
當埃爾與瓦倫在書房裡謀劃着什麼的時候,萊拉還坐在教室裡,為了今天沒有收到鮮花而發愁。
甚至,萊拉從小時候開始,就對她害的病十分敏感,很多時候,埃爾都覺得萊拉有點神經質了。
她過于敏感,時常是懦弱的,不能勇敢地去闖。
而追逐利潤的貴族們最不能缺乏的就是勇氣,他們看準了時機,必然要猛地撲上去的。
萊拉沒有這個嗅覺,更沒有這個膽量。
她很保守,所以她的建議未必适用。
以至于,他一邊提防着安迪,一邊又不以為意。
某種程度上,這可以算得上是優柔寡斷,可是埃爾相信自己的判斷,認為自己絕不會出問題。
萊拉……前兩天他們通話的時候,萊拉的情緒可真算不上好。
不知道她碰到了什麼事,埃爾的心揪起來。
要不要給萊拉買一個禮物,哄她開心一點呢?
餐廳的門被敲響了,丹尼手裡提着早餐走了進來。
“讓您久等了,先生。”
埃爾嘴裡嘟囔了一聲,将刀叉好好地拿在了手裡。
“您的木薯肉餅和青香蕉泥。”丹尼拿出了裝在袋子裡的盒子。
“您今天的運氣不錯,這家店的生意很紅火,我趕過去的時候搶到了最後一份。”
埃爾哼笑了一聲,開始享用起了他的早餐。
丹尼站在一邊,收拾着原來擺在餐桌上的各類玉米餅。
“你打算把它們怎麼樣?”埃爾指了指丹尼手上端着的、裝了玉米餅的盤子。
“還能怎麼樣?丢了呗。”丹尼理所當然地說。
他嘴裡是這麼說的,手裡的動作卻十分小心。
埃爾滿意地點了點頭:“有件事需要你幫我去做。”
“您盡管吩咐。”丹尼的語氣仍然不正經。
埃爾發現了,丹尼在說正事的時候,并不會拿腔作調地說一些,聽起來像陰陽怪氣的話。
但是在說一些“服務人員的例行官話”時,丹尼從來不會說得正經。
比如這句“您盡管吩咐”,還有剛剛的那句“尊貴的先生”。
好像丹尼從來都不知道低聲下氣是個什麼樣子似的——就像溫特沃斯一樣。
埃爾想起了這個人,立刻就覺得晦氣了起來。
“……算了,你讓安迪進來。”埃爾對丹尼說。
丹尼挑了挑眉,他走了出去。
過了好一會,安迪才進來了。
埃爾吃完了面前的早餐,并沒有糾結安迪緩慢的反應速度。
“我要你去幫我辦件事。”埃爾對安迪說。
安迪低下頭,語氣恭敬,表情平緩地回答說:“您盡管吩咐。”
這才對了。埃爾心想。
“你在萊拉的身邊呆過一段時間,了解她的喜好,你幫我在這兒找一些有趣的東西來,包裝成禮物,帶回去送給她。”埃爾說。
“好的,您什麼時候要?”安迪問。
埃爾沉吟一會。
其實他早就已經想好了答案。
隻不過很多時候,裝作深思熟慮之後,才把話說出來,更令人信服。
“今天之内,最後一批黃金的開采就要完成了,我們明天就回去。”
埃爾想到這裡,立刻覺得自己被濕潤空氣泡爛了的肺部,又重新煥發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