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淩側過臉,清了清嗓子,把包放在桌子上,不甚在意:“秋天都是這個顔色,大家都這麼穿”
“是嗎?可能是吧”陳生乖乖應和。李淩和陳生都很默契地掩去昨晚那段記憶,沒有人再主動提起。
“手稿在裡層”李淩說,“我手這樣,不太好拿”
陳生早就先他一步,手已經在包裡找了。李淩的包不亂,整整齊齊,但是各種各樣、大小胖瘦的内袋太多了,一時間找不到。李淩手指不能有太大動作,整隻爪子伸出來,五指齊下,根本就不知道指的到底是哪裡。
“這張?”
“不是”李淩說。
陳生繼續翻。
李淩現在的手稿線條非常成熟,幹淨又生動。一張一張看過去,都是漂亮的成稿,在一張極其粗糙的手繪面前,是一件沒有畫完的内搭襯衫。李淩示意陳生停下。
初賽雖然不用投入太多心思,可對齊标準還是有必要的。一件衣服上面多少添點小巧思,正因如此,能選休閑的款做就不會挑正裝的,能選外套就不會選襯衫,李淩正正好踩在後面這條黃線上。
“是這張嗎?”陳生拿起來捋捋平,放在桌面上。線條畫得比較亂,除了型出來以外,什麼都沒有。
“對”
陳生知道李淩在畫稿上有個很挑的點,那就是靜。心靜,環境要安靜。顯然在畫這張線稿時,李淩所處的心境和環境完全與理想的創作條件脫軌,效果糟糕。
“得改改”李淩拉過身後的椅子,也坐下。稿子不是廢稿,也不是初稿。李淩鐵了心要出成品,所以改了很多次,隻是都沒有滿意的效果。
陳生會意了。“我來改?”
李淩點點頭。
“這件襯衫,用棉麻之類的料子,有點太平淡了。你本意是想用真絲嗎?還是天絲?”
李淩沒立刻回答他的問題。因為現在窗外的陽光穿過玻璃,直直照進來,晃得眼睛幹疼。他找準太陽的方位,低下頭。陳生沒聽見人說話,也轉過臉,正正好擋住光線。這一秒,兩個人對視。
.....
陳生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太曬了?”問罷,起身拉上窗簾。
李淩捏了捏耳垂,沒說話,勾着背包帶,倒出來一支筆。正想推過去給陳生,可陳生稍稍坐遠了些。窗簾不是完全縫合的,陳生現在坐着的位置背後剛好有個縫隙。
“坐過來一些”李淩說。
陳生擺擺手,道:“坐在這裡就可以了。你手不方便,我怕畫的時候影響你”
李淩眉頭隆起小丘,心情寫在臉上。“你把椅子拉過來,我往後退一些不就好了”
話落,陳生立刻扯着椅子靠近,腿越過李淩的椅子筆直地伸過去,李淩差點沒來得及往後躲。
“我很久沒畫了”陳生拿起圓珠筆,“啪嗒啪嗒”按了兩下筆頭,這是他的習慣,李淩餘光注意到,幾年過去了一如既往。
“為什麼不繼續畫了?”
陳生笑了笑,沒說話,三兩下在襯衫紐扣的位置帶了幾筆,在最顯眼的位置留下痕迹,其他創意就跟着出來了。到這兒,陳生才停下開口,語氣平淡。“就...太忙了,沒怎麼有時間,不畫了,也正常”
此刻任意換個其他什麼人坐在陳生身邊,大概率都會信了。生意做得這麼大,大忙人擠不出時間太正常。可李淩不信,他抛出這個問題,也并非想得到什麼答案。
李淩不自覺地開了個頭,陳生緊跟着接下話。
“你呢,現在在哪裡上學”
李淩話到嘴邊,想起了什麼,又勾着背包帶,倒出點東西。“哐當”一聲,很厚實的一本書。陳生眉眼一彎。《服裝設計學》,是李淩讀高中的時候陳生送的書。
“當年這本書送給我,你的導師沒有找你算賬嗎?”李淩問。稀缺教材老師也隻是人手一本,丢了就是丢了,得費好大力氣再拿到新的,李淩也是上了大學才知道。
“沒有啊”陳生明着撒謊,眼睛不眨一下。怎麼會沒有呢?當年書不見了,季明翻天倒地找了個遍,就連路過的保潔阿姨都沒放過,揪着人家問了半天。找了幾天未果,課上不好飯吃得少,最後陳生實在不忍全盤托出。被季明實實在在數落了一頓。
“當年”。
兩個人笑過,話到這裡,陷入沉默中,心裡一個接着一個問題卻波濤洶湧,誰都試圖借此将三年以來斷裂的橋重新架起。
這時,李淩手機連續彈來好幾條消息,“叮咚”“叮咚”響了。都是同一個人發來的。
王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