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6分,李淩聽着身後人的呼吸逐漸平穩,站起身,在他臉上停留了很久。直到手機屏幕亮起,然後推門離開。
門關上那一刻,陳生睜開眼,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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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淩星期一到星期三課最多,但不分散。上完課之後,剩下的時間都是自己的。
"哎,所以昨晚那個人是不是他?"許州白湊過來問。
"是"李淩如實回答:"我先走了,有點事情"他跟昨晚那個人約了飯。
"哎你着急啥,然後呢然後呢?"許州白急死了:"快說快說快說!"
李淩沒理他,收拾完書包小跑出教室。"我回頭和你說"
地點是一個西餐廳,李淩到的時候他已經坐在裡面。現在是白天,他沒有戴鴨舌帽,樣貌清清楚楚。
“不好意思讓你就等了”李淩走進去,拉開椅子坐下。
“沒事兒,我也剛到不久”他朝李淩伸出手,說:“我叫王曉真”
聽到王曉真這個名字親自從他口中蹦出來,李淩有種詭異的興奮感,舊新聞上的臉和名字完全吻合。
藤蔓發芽了。
李淩主動從包裡掏出初賽的手稿遞給他。“王會長是我的老師,昨晚就遇上了你,沒想到你是他侄子。經常聽到他誇你在服裝設計這一塊有天賦,所以今天特意拿了初稿過來取取經”李淩對人際交往的東西一竅不通,現在隻是在學着陳生的樣子,一言一語一個表情一個動作。
“是嗎”王龍顯然沒告訴他李淩是青設協學生的消息,王曉真有點愣神,一閃而過。他接過李淩的稿子。
“沒什麼天賦,都是叔叔亂吹的”王曉真話雖這麼說,還是将李淩的稿子拿起來看,大師之态。
李淩手指一下一下點着茶杯,看他格外認真,心中陣陣惡寒,不敢相信陳生當年以什麼樣的心态在忍耐他的一言一行。
“不過”李淩沾了點茶水,在杯口上輕輕繞了一圈,問:“曉真哥不在這行深耕,怎麼反倒做起媒體記者了”
王曉真兜裡掏出一支筆,在李淩的作品某處豪邁地打了個叉。“挺好的,隻是這裡的鎏金繡花有點多餘”他把東西遞回給李淩,沒有回答他上一個問題。
“謝謝”李淩餘光掃了一眼,正打算把它放在一邊。
王曉真又重新抽回來,再次細細端詳,對自己的修改極為滿意。“陳總是你的指導老師?”
這個消息,隻有李淩和陳生之間知道,林江青會聽說一點,王曉真居然清清楚楚,他貌似看出李淩心中的疑惑,好心解釋道:“哈哈,别多心。我雖然是記者,但從來不使用非正規的手段竊取别人的信息”
李淩沒說話,在等待他“不使用非正規手段”卻得知陳生是李淩指導老師這個答案。
“你跟陳總交情不深,可能不太懂他。但我啊,曾經和他同門過,所以他的性格我了解。放棄主辦方和贊助商的身份無非就是不想你被媒體說閑話吧?”果然是王氏一家出來的,糊弄人的客套話說的一套一套。
服務員過來上餐,王曉真招呼了一下李淩,自己先行東口了,對準一塊牛排叉下去。
“這樣啊”李淩恍然大悟,沒被他牽着鼻子走。“你居然和陳總曾經同門,我完全不知道。”
“正常,這個圈子裡沒多少人知道的”
李淩點點頭。桌子上全是肉,紋理間滲透着油,令人毫無食欲。“陳總做我的指導老師,是,有什麼不妥嗎?”
王曉真哈哈笑了兩聲,拿起圖紙彈了一下,一滴油順着它的動作流下去。“沒什麼,就是覺着他這個水平怎麼會讓你往襯衫上邊加這種東西”指的是鎏金繡花。
“對了,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陳生從不給新人當指導老師,居然在你這裡破例了,我挺好奇”王曉真話接着話,直到問出自己真正想問的。
李淩選擇性無視後面的問題,挑準王曉真的前話,虛心請教。“為什麼?是有什麼說法嗎?”
王曉真看了李淩一眼,這一頓飯吃得一點不是滋味,什麼都沒問出來。陳生城府深,演一套像一套,周旋間從來都是對手落入陷阱,王曉真沒少吃虧,三年前還了陳生一擊,所以從前種種他王曉真認了。沒想到李淩也像模像樣,隻要人一靠近,自動拉起警戒線。
人與人之間有點防備心不為過,可在王曉真眼裡,不是,這種防備心對他來說就是明晃晃的挑釁。
李淩看着王曉真又伸手往包裡掏什麼,随着東西一角出現,他有強烈的不安。
明信片。
王曉真看得津津有味,目光貪婪地流連上面的一字一句。飽欲過後,遞給李淩。
“落款,李白?”他得逞地笑:“你還是大詩人啊!”
死寂。
刀叉掉落的聲音占據整個腦海,幾乎要撕裂李淩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