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李淩小步跑出電梯,陳生早早在樓下等他。北京的冬天難得施舍那麼一撮太陽光,車裡開足了暖氣,加上兩個人都穿了羽絨服,這會兒反倒有點滲汗了。李淩外套脫了一般,忽然想起來落下東西:“……手機!”,随後又“咚咚咚——!”跑回電梯竄上樓,這麼一上一下折騰下來,還沒正式出門呢電量就快顯示告急了。
“真的沒有東西忘帶了?”陳生看着李淩系好安全帶,最後提醒一遍。
“真的。”李淩點點頭,歎了一口氣,說:“就算忘了也不跑上去了,好累。”
“……走吧?”李淩轉頭看見陳生直愣愣盯着他,不明白什麼意思。
“牽我的手。”陳生說。
“你要開車。”
“這隻。”陳生攤開右手掌心,稍微分開了些手指,看來不僅是要牽手,還要十指相扣。
“不牽。”李淩把椅背稍微往後調了一點,找到一個相對舒服的角度枕下身體。絕不能再讓陳生這樣撒嬌撒癡,李淩暗自下定決定。自從上次冒着大雪在樓下等了十幾分鐘,加上昨天在畫展,公共場合,說親就親……
想到這裡,李淩不自覺抿了一下嘴唇。
李淩越往後退一步,陳生就以諸如此類的方式引誘他回來。這不是狐狸是什麼?總之,不可能什麼都由着他來。
“你不牽我不走了。”陳生撒開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交叉抱着,不動如山。明明已經着好車,就差一腳油門出發了,偏偏拗在“牽不牽”這個牛角尖上。
李淩聽到這句話挑了挑眉,坐直,臉湊過去,問:“不走最後着急的是誰?”
陳生必定早早規劃好了今天所有行程,什麼時間點見那所謂的“布料大亨”?需要向他請教什麼?手上有沒有可以借人情的籌碼?勝算是多少?能給李淩的比賽提供多少幫助?
這輛車現在就這樣停在馬路邊,說不走就不走了,最後戳的還不是陳生的心窩子。
行,陳生無奈地笑了一聲,投降了。手牽不上,陳生側過身體,嘴唇輕輕在李淩臉上點了一下,其他便宜還是要占的。
都說陳生是狐狸變的,旁邊這隻貓也精明得很。
在北京這個地方想騰點地皮辦廠可不容易,一是貴,二是現在産業的升級機制不太會讓這種第二産業留下來。錢這位老闆必定是不缺了,不僅如此,這廠也不是傳統的流水線布料廠。
“這裡的工人都有近十年的經驗,紡紗織布這些基本的話都是機器去幹,他們主要幹的更像裁縫的活。”
陳生接上他的話,問:“聽您的意思,這布料上的圖案都是人工印刷上去的?”
“是。”老闆先回答了他的問題,随後揮揮手笑道:“什麼您啊您啊的,别這麼客氣。我就姓翁,你叫我老翁就行。”
“翁先生,這裡有現貨批次的絲綢嗎?”還沒等到翁先生回答,李淩緊接着抛出下一個問題:“金線呢?”
“哈哈哈哈哈哈都有都有!”或許是商海浮沉多年,老翁周旋的都是老油條,碰到李淩這樣心直口快的後生他也沒覺得有什麼冒犯。
“你是想做禮服啊靓仔?”
靓仔?靓仔?老翁難道不是北京人嗎?上次見面還“兒”來“兒”去的,這會就“靓仔”了?好在老翁一眼看穿兩個人心裡所想,主動解釋道:“哎呀哪裡待說哪裡話嘛,别驚訝,我老家就是廣東的。你想要的絲綢啊、絨啊、皮草啊還是金線啊,都有!跟我來吧!”
三個人正站在樓梯中間,李淩稍微騰了點位置出來給老翁,讓他走在前面帶路。
“你跟他做什麼交易了?”李淩貼着陳生肩膀小聲地說。
“給了他幾個廣告位。”陳生輕聲回答。
“幾個?”李淩質疑道。
陳生思考了一會,如實作答:“很多個。”
“值多少錢?我就做一件衣服......會虧嗎?”李淩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眼珠子圓滾滾的,好像真的擔心陳生做了什麼虧本買賣,一夜之間傾家蕩産锒铛入獄。
“我想想。唔......”陳生皺起眉,點着手指數數。
完了,不會真的虧很多吧......
沒等李淩反應過來,陳生忽然莞爾道:“當然沒有你開心值錢。”
“哎兩位,走快兩步?還想給你們看點好東西呢!”老翁忽然回頭,不知道後面兩個人在嘀嘀咕咕什麼勁。
這廠還真不是普通的廠,總共四層樓,一樓二樓暢通無阻,得到了三樓再想上次,樓梯門口就有字牌攔着了——非請勿入。門一打開走進去就是一個戴着老花鏡的老頭,臉快要貼到桌子上去。
陳生還真沒說錯,這三樓真就是一個裁縫店,量衣的、裁衣的,怪不得老翁生意盤能做這麼大,原來一條生産線就齊全了,自然不怕哪個環節需要吃别家的虧。
“别有洞天吧?這還沒完呢,繼續跟我來。”老翁帶着兩個人上了頂樓。頂樓的門推開進去就空無一人了,空氣間隐隐觸碰到的沉重感完全來自于大堂中間陳列展示櫃,以及牆面挂滿的衣服,正是明朝的衣服。
“我不知道王欣跟你們那什麼關系。”老翁說:“但是我挺喜歡這個姑娘的,她找上我說一個朋友要參加青花賽,要我幫幫忙。”說到這裡老翁拍了拍李淩的肩膀,擠道:“想必就是你了。這個忙呢。我本意是不幫,但是陳總昨天電話找上我了,那咱們生意歸生意。”
“不過我也沒想到我腦袋一昏把你們帶到四樓,這個地方我可從沒帶别人看過啊。”
“多謝。”陳生微微點了點頭是給他緻謝。
“不用謝,這你來我往的看的本來就是‘緣’字。行,那你們慢慢看,我還有事情要辦,彼此不耽誤了。”老翁轉身走到樓梯口,忽然回頭補充了一句:“你叫什麼?”
“我?”陳生問。
“對。這陳總陳總的,還不知道你本名。”
“陳生。”
“陳生?”老翁用粵語低聲重複了一遍,對他說:“你的名字很特别。”
“好奇怪的人。”李淩說着說着取下一件衣服,随手遞給陳生,開口道:“你試一下這個?”
“現在嗎?”陳生問。
“嗯。”
這現代的衣服随手一套就能套進去,古代層層又疊疊的,想要完完整整地穿上去估計得費不少功夫。況且李淩本身在這方面就不是很了解,大堂裡兩個人面面相觑,總不能又跑下樓把那老翁叫上來吧?
“好吧。”李淩氣餒道,重新把衣服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