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服的設計完全在李淩舒适圈内,是他入服裝設計這一行邁過的第一個門檻,但他很難放下心。決賽圈的這十個人都不是等閑之輩,而李淩就隻是奔着青花獎去的,就隻是奔着拿到最高榮譽的、面對世界觀衆的那15分鐘發言時間去的。
這一種“必須”的感覺沒辦法讓他停下來喘一口氣。
一條長長的道走下來,終于看見老李在路口揮手:“孫兒哦——!陳生——!”
自從老李搬走以後,大嬸也全身而退了,頓時這方圓十裡好像倏然少了人氣,除了附近小孩上下學,其他時間基本可以用鴉雀無聲來形容。
人是搬走了沒錯,鋪子還是空溜溜留在這裡,畢竟這塊地皮可是付了十幾年的錢。不知怎麼的,老李上了年紀反倒越發多話,很多話抛出來還沒給人回答的時間,下一個話匣子又打開了,直到老李問起陳生。老人家對于久别不見的人,抛不開“哎呀怎麼也不打個電話”這種半調侃似的,拉近關系的話。
“你還說呢?”李淩質問道:“連電話号碼都沒給對。”
老李意識到壞了,講錯話了,哪壺不開提哪壺。
李淩離開北京後,每隔三兩天就問有沒有北京的号碼打過來,老李起初沒放在心上,後來小孫問的越來越急,次數越來越多,老李靜下心來細細回憶,才反應過來自己老花眼的,又給錯号碼了,11位數給錯四個。
“抱歉抱歉。”老李推着自行車笑得老臉通紅。
陳生主動接過自行車,替他推着往前,問:“那,大嬸呢?”
“她呀?”老李揮揮手,一副“不說也罷”表情,憤憤不平道:“她回家帶孩子了,現在每天準點出攤賣火雞面,揪着人家小孩兒掙錢,還想把我這鋪子盤下來專門做她火雞面,我不同意,現在說要跟我絕交。哎,煩死她了。怎麼,你們找她有事兒啊?”
李淩點點頭,還真有,斜挎包裡拎出一個攝像頭,說:“這個要她的指紋才能開。”
“那好辦。”老李說:“咱們現在直接去她家,就在前面呢,反正也不遠。”
于是乎一輛八十年代的自行車,艱難地承托起三個人的重量,李淩做前面的杠杠,老李坐後座,陳生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這幾步路不走過去,但是也賣力瞪着腳踏闆,果不其然,剛剛到大嬸家門口,自行車就宣告戰損宕機。
——
複賽過後,李淩縷縷收到采訪的信息,不知道是不是他毫不留情的推脫讓這些媒體燃起了什麼好奇心,非但不死心,還通過遊說李淩圈子裡的親朋好友讓他接受采訪。
陳生作為指導老師就是其中之一,李淩撇了一眼陳生放在床頭的手機,時不時彈來消息,其中就摻雜着叫李淩接受采訪的。
李淩将手機翻了一面,胡亂揉了一把自己的頭發。
李淩沒有接受采訪的必要,他确實想要熱度沒錯,但是兩場比賽帶來的曝光度已經出乎意外的高,這種程度就已經足夠了。
隻是沒想到這些人是轉頭盯上了陳生......要不要挑幾個有名的露露臉?
呼,一會兒跟陳生商量一下吧。李淩籲了口氣,背靠着床頭,拿起白天找大嬸開了指紋鎖的攝像頭。
設備内存有限,要想重新用得把裡邊的東西先清掉,李淩連上電腦,開始逐個逐個的清。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來大嬸的攝像頭一直對準的是裁縫鋪的方向,自己鋪子什麼個狀況一點看不出來,除了偶爾有小孩的嬉鬧聲。
老李你是不應該跟人家大嬸置氣,人家攝像頭替你看了這麼久鋪子......
李淩“噗嗤”一聲,實在是覺得有些搞笑了。
後半段大部分都是空白,李淩本想一鍵删除文件,看見了什麼,忽然心一沉,鼠标來回拖拽,再調慢速度,他沒有看錯,鏡頭裡的熟悉的身影,就是陳生。
裁縫鋪是空的,李淩那時候早就走了,而臨走前拜托王欣壓在鋪子的那張紙條,居然真的就被吹走,壓在那麼厚實的石子下面,就這樣輕易地被風卷起來。
陳生來的時間很有規律,一般都是下午,太陽剛剛下山的時候,周圍寂靜無聲。
他起初會坐在窗台的位置畫點東西,慢慢地坐在地上,背對着李淩原本盤坐的方向。再後來陳生梳起了頭發,穿着風衣,帶着電腦似乎在辦公,有時候他眉頭緊皺,不由自主的開始抽煙,直到冬天來了,他穿着厚厚的羽絨服,這個下午他靜靜地站在門前,呼出的熱氣在寒冷中打着圈,不知道低垂的眉眼在想什麼。
李淩握着掌心,穩着呼吸稍微放快了些速度。
四個季節交替了兩個輪回。
陳生偶爾會讓林江清開車過來,天氣暖和的時候趴在窗台上睡一覺,指着李淩學校的方向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直到秋天,世界開始枯黃,他的眼神也跟着耷拉下去,什麼也不幹,有些呆滞地看着門檻後的那一塊地面,李淩坐的地方。
李淩認出了這個風衣外套,正是重逢時,他推開陳生辦公室的門,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
......李淩一抹眼淚,将電腦放在一邊,快步朝浴室走過去,着急地拍着門。
“我快好了。”陳生回應道,眼看敲得越來越着急,将浴巾綁在胯骨上,三兩步走過去開門。
“怎麼...!”陳生身上還濕答答的,頭發往下滴水。“...了?”
李淩擡起頭,眼眶通紅,道:“親親我。”
陳生頓時慌張,來不及披上衣服,将人橫抱到沙發上,柔聲問:“乖乖?”
“你洗澡洗太久了。”李淩蹭着他的脖頸。
陳生怎麼可能相信,環視一圈,在床上看見電腦,問:“是不是看見什麼了?”
“是。”李淩點點頭,如實道:“看見你愛我。”話落,順着姿勢吻上去,脖頸交疊。
......
“李淩。”陳生氣息不穩:“你明天不是要出門嗎?”
李淩輕喘着氣,将睡衣最上邊的兩個扣子解開,拉下鎖骨。
“你不想嗎?”
陳生覆身上去。相比于好事突然發生的疑惑,他更不願意錯過将人吃抹幹淨的機會。
今天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