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被松開桎梏後頭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目送着背影遠去,林瑾有點沉思。
連珠寶玉石都沒買來一個好臉色,連靠近一點兒都不願意……
難不成他其實在出生時被某個坑蒙拐騙的道士預言過是天煞孤星瘟神降世,所以才招衆人厭惡?
不無可能。
并未因虛妄的猜測影響心緒,想起接下來的事反而還有點開心。
林瑾好心情的向苑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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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仆寺不是挺忙的嗎,這沒病沒災的突然來找我幹什麼,老家夥也不怕路途颠簸把一把老骨頭颠散架了告老還鄉去。”
由遠及近的嘀咕聲在安靜的苑中尤為明顯。
就在齊少楠即将走到隔着林木和苑池的圓門前時,他略能掃見池邊并無人。
不禁抱怨:“這也沒人啊,牧家那小子不會是騙我吧?去他老子的,飯被林瑾那賤人吃了打不過就算了,姓牧的老子還收拾不了,要是敢耍老子……”
話雖是這樣說的,但齊少楠諒牧從山也不敢騙他。
于是還是跨過圓門,找尋自家爹。
他一邊走還一邊喊了聲:“阿父?”
“嗯。”這兒呢。
不是粗老的聲音,而是輕快悅耳的語調。
齊父,沒看見。
齊少楠倒是循聲看見了一張極度不想看到的臉。
林瑾立在圓門邊,清亮亮的眼與他對視。
想到剛才的喊聲是被林瑾應下,他霎時扭曲了臉色。
放在平常單獨和林瑾遇上,齊少楠肯定是一句話都不敢說的。
畢竟吃過虧,知道打不過林瑾。
但今日中午追着林瑾跑的事讓他感覺找回了點場子,加上到膳堂時被侍從告知他的晚膳被林瑾吃了,又喊“阿父”被林瑾應了。
火氣一時壓不住,怒吼出來。
“你這狗玩意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也敢應你爺爺我的話?把我膳食吃了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就自己撞上來了,你是不是找啊——”
剛放話沒嚣張兩秒,齊少楠的衣領被拽住了往前拖。
“我艹,林瑾你個瘋子要幹什麼?!”
領子上的力道帶得齊少楠一個趔趄迎面往地上倒,但因着領口還在林瑾手裡,且他的重量并沒有拽倒林瑾,便眼睜睜看着自己在失重往下撲後又順着衣領轉了個圈,上半身淩空在地上。
他又驚又怒,聲音都變了調:“姓林的,快放開老子!”
放?
沒拖太遠,林瑾确實很快将他甩到了地上。
驟然失重還被揪着領口拖拽的感覺着實不好受,但還不待他喘口氣,胸膛又被重壓。
一隻鞋面出現在他眼前,是林瑾踩在了他胸口。
少年居高臨下。
漂亮的眉眼鮮豔烈烈。
見他彎身擡手,齊少楠猛然緊閉雙眼。
艹!這賤人又要打他了!
不過是擡手從懷裡掏紙條的功夫,林瑾就看見地上的人閉起了眼睛。
林瑾:?
這人是知道他要幹什麼嗎?
心間越發懷疑了,他動了動腿。
用鞋尖去踢了踢齊少楠下颌,力道不算太重。
沒感覺到勁風痛拳,反而踩來的重壓在下颌被碰了碰後從胸膛轉移到了咽喉。
齊少楠有些疑惑。
睜開眼看見的就是一張俯看的小臉。
眸若明星,潺潺流光。
生動到潋滟的眉眼,梢上春色動人,唇在雪白中潤紅。
齊少楠在臨京的時候是個混皮纨绔,見過不少名伶絕色。
但此刻他腦中突然有一瞬恍惚,覺得在看過眼前顔色後天下再無絕色。
“你……”
才一開口,齊少楠就感覺鼻間一股熱流湧出。
實在是從前從沒這般與林瑾湊得近過。
除了打架外。
可拳來腿往鼻青臉腫的誰還有心思細看長相?
說來他與林瑾的第一回見面是在一年前,那時是他們這一屆學子初來學宮求學之日。
學宮分兩苑,東苑男子,西苑女子,互不相見互不幹擾。
齊少楠是個早早就混迹花樓的混皮,被自家送來學宮和尚廟的時候心裡百般不爽快。
于是拜師授書後他沒跟着學宮的侍從引路走,自個兒亂逛。
好不巧的,就在一處樹下看見了林瑾。
他遠遠看林瑾模樣漂亮,還以為是女學的女郎走錯了。
他忙忙兒上前,裝一派風流倜傥溫潤如玉:“女學在西苑,這位女郎可是走錯路了?得虧你今日是碰上我了,走,哥哥送你回去,你這細皮嫩肉的小女郎往後可别來東苑這豺狼虎豹窩,小心被這群和尚吃……啊!”
人剛靠近,話還沒說完一拳頭就迎了上來。
他被打蒙了一瞬,而後有點惱怒,沉下臉想吓吓這不知好歹的女郎。
“嘿!你這小女郎怎的這般兇猛呢?給老子俊臉打出好歹來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把你娶回……啊!”
又是一拳,攜來風聲。
那天的後來快記不清了,他隻記得一記記拳頭砸過來。
和鐵坨子似的。
他倒在地上隻能環住腦袋。
最後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叫來醫士,把不省人事的他擡回了還沒看過一眼的寝室昏了兩日。
等他醒來的時候家裡已經來人了,聽大哥說打他的叫林瑾,是丞相家的四公子。
是個啞巴。
啞巴不啞巴的齊少楠不在意,他隻恨恨地要家裡替他讨個公道出口氣。
這事處理了半個月,最後以林瑾回家思過為終。
當然,并不是隻因為他的事。
是他養傷的這些天,林瑾又把一個同學打了。
思過?回家?
齊少楠氣的牙癢癢。
他也想回家,這學宮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若不是兄長這些時在學宮處理他的事偶爾能來照看他,他連飯都吃不上!
林瑾的這個懲罰難道不是名為思過實為享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