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明此舉一是嫌惡齊少楠這個滿腦子沒正經事的混皮,二是恰好瞧見了林瑾在循聲望來後的冷沉眸色。
本來因着方才發覺林瑾心情不佳、感覺應是下午提出休憩一事讓人心生不快了,正忐忑着呢。
這混皮又來惹事。
要隻揍齊少楠也就罷了。
怕就怕連着他們也一道揍。
畢竟就是順手的事。
好不容易的一日松快可不能被攪和了!
“去叫呗。”齊少楠推開擋眼的壇子,“你看老子怕不怕?”
又不是頭一回被記過了,他渾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但,沒嚣張一秒。
一支箸在壇子挪開的瞬時迎面而來。
“啊呀!”齊少楠痛得捂住臉,“他老子的誰活得不耐煩了敢扔我?”
“……”
案上無人出聲,念着鄰案上的學生們都寂了話聲。
揉了揉臉,在痛意消散後齊少楠怒目找尋。
單禾青一副老實相,何子明雙手拎壇子,符禮端正跽坐,看起來都不像。
隻剩下最後一個人了。
恰好,林瑾又拿起了一支箸。
齊少楠生氣的臉色一僵,慢慢爬上懼意,配着左臉延至鼻梁的一條紅痕十分滑稽。
他氣焰消下,幹巴巴道:“我、我不看了。”
話落下,林瑾也放下了木箸。
點點桌案。
“噗。”忍不住笑出聲,何子明很快憋住将案上酒盞斟滿、搏戲的擲具設好。
猜枚、樗蒲、六博……
因博戲遣興,舉國上下幾乎人人都會。
便是單禾青都略通一二。
但林瑾不會。
即便在身旁符禮教了幾回後能夠上手了,卻仍舊生疏。
于是飲了不少酒。
他們買回來的酒挺難喝的,咽下去後有點燒喉嚨。
不過林瑾也不介意飲下罰酒。
輸了就是輸了。
……呼。
不知幾時,船上挂着的燈籠被取下滅了幾盞。
侍從前來告知說随行老師要求散宴。
請衆人回艙室休息。
“林、林瑾,我對不住你啊嗝,你……你以後能不能别打我了?”
腦袋暈乎乎地剛站起來扶着木欄穩住身形,林瑾就聽有人在和他說話。
擡眸卻看見齊少楠正抱着何子明哭訴。
“……真别打我了,我不想做個殘廢,我上有老爹要孝順下有看門狗要喂食,以後我肯定不招惹你了,你就原諒我放過我吧!”
撕心裂肺的喊聲響徹在何子明耳邊,讓他忍不住把人推倒在地。
何子明也是喝多了,腦子混沌一片。
也沒明白齊少楠是不是喊的他的名字,隻記得眼前這個人很可惡,于是當即嚣張起來。
“現在知道和我求饒了?你最好說到做到,不然下次我揍死你!”
聽到這話,齊少楠如蒙大赦,轉而抱住何子明的腿哽咽。
“沒有下次、絕對沒有下次了!謝謝你、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
何子明仰頭哼了哼,“還算識相,行了,我現在好暈,快扶我回去睡覺!”
“欸好!”
齊少楠四肢并用的從地上爬起來,攬住了何子明的腰肩。
“走、走!”
兩個喝醉了的人是走不了正經路的,一起左搖右晃沒兩步就被後面的案幾絆倒摔在地上。
——一陣稀裡嘩啦地響。
林瑾:……
林瑾本來是挺暈乎的,但在看到眼前這兩人一言難盡的醉酒模樣後,被冷風一吹也就清醒了不少。
“酒品不好的人就這樣,招笑。”
符禮的聲音突然從身邊傳來。
林瑾偏首看過去,滿眼疑惑。
這人怎麼沒醉?
此時亭台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除了不遠處還有因為疼痛而哼唧的吵鬧外。
還是較為安靜的。
符禮看出了少年的不解,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方才我赢得多,所以酒飲得少,而且我自小在家中偶與父兄對飲,酒量頗好。”
案上五人都喝得有點多了。
酒量不好的如單禾青,已經不省人事被前來勸離的侍從扶走。
酒量好的如符禮,神志清醒。
隻有面上有些紅暈與酒氣彰顯着喝過酒。
林瑾面無表情點頭:哦。
他想起來了,這人雖沒怎麼把他教會,但玩搏戲是個好手。
——害他飲了不少酒。
于是林瑾不想和他多說了。
二人離案,走到從地上又爬起來揉着頭的齊少楠和何子明身邊。
“沒事吧?”符禮問。
“沒……事。”何子明抽氣強裝鎮定。
“你還沒事?你馬上就要有事了!”
這一摔把兩個暈乎的人摔清醒了,齊少楠一想起剛才何子明趾高氣揚命令他的樣子就來氣,漲紅着臉就要沖到何子明身前。
符禮連忙攔在二人中間,“别打架!”
縱然還有點站不穩,但何子明看着有人幫忙也不慌。
他從符禮身後探頭,“剛才是你抱着我又哭又喊地道歉,你現在生哪門子氣?有病。”
“我那是說給林瑾的!是你恬不知恥的趁老子神志不清應下,還敢讓我扶你回房?我今天就讓你以後下不來床!”
“你來啊,你能碰到我一片衣角都算我輸!”
兩個人隔着符禮大吵大叫的樣子真的毫無風度。
還十分聒噪。
“林四公子,幫、幫幫我!”
符禮被夾在中間挨了齊少楠不少拳頭,苦不堪言。
頭一回有人找他幫忙,林瑾還挺新奇。
他上前踹了齊少楠一腳。
又倒在地上的齊少楠看是林瑾就老實了。
但何子明還在出言挑釁。
符禮實在無奈,将何子明的嘴捂住。
“我先帶何子明回房去,馬上就讓侍從來扶齊同學,因醉酒之人獨行極易不慎落水,煩請林四公子在這看着點齊同學可以嗎?”
可以嗎?
本來是不可以的。
林瑾不覺得如果待會突發有危險,身邊有個醉鬼陪着會有什麼效。
他現在最好是跟着符禮回艙室去。
不過想起剛才齊少楠似是痛徹心扉悔改的樣子……
林瑾眼珠動了動。
他點頭。
才是散宴,他看亭台下還有不少侍從攙扶着私自買酒然後醉暈的學生在走動。
這時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
-
林瑾是随着侍從攙扶齊少楠一道回艙室的。
回的齊少楠的艙室。
醉醺醺的人沾榻就閉眼了。
林瑾沒急着先把人叫起來,而是借用房中筆墨寫了張字條。
再才端起茶爐中的清水把人潑醒。
-你剛才說對不住我、想讓我原諒你是嗎?
被潑懵了,齊少楠一個激靈坐起來就看見眼前的字和人。
他忙不疊點頭,“是、是!”
林瑾點點頭,又拿出下一張。
-要想讓我原諒你,今晚你幫我做個事就行。
“可——”一看有希望真正和解,齊少楠瞬即就要答應下來,但突然又皺眉。
“不對,林四公子,如果是殺人的事,我做不了啊!”
文竹堂的學生乃至老師或多或少都有家世,他頂破天欺負欺負平頭百姓。
旁的可不成。
聽人把他想得這麼壞,林瑾“啪”地給了齊少楠一巴掌。
然後搖頭。
齊少楠不敢惱怒,遲疑地問:“不是殺人。”
林瑾點頭。
“那我絕對幫你,隻要、隻要你不打我了……”
林瑾再點頭,給他顆定心丸。
然後從懷中拿出了寫好計劃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