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一直看着我作甚，莫不是太過感動我為你跋山涉水尋藥的舉動，想親我一口？”
呃……
林瑾看着他點了點左臉。
“稀奇了，真要親？”
林逄挑眉，“還要我親？”
“興安，你臉上有灰。”循聲掀眼的沈瑜慶打斷了林逄預備起身繞案來尋林瑾的動作。
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
“啊..”林逄又坐下了。
似有幾分失望。
趁着林逄擡手擦臉的時候，林瑾執别箸給他夾了一筷菜。
林逄詫異，“給我的？”
少年點頭。
微彎的眉眼如清露明澈。
“沒想到四弟墜馬一遭竟轉了性子，摔懂事了，知道關心兄長了。”
感歎着，林逄受寵若驚地吃着自家弟弟頭一回示好的菜食。
哪怕隻是如常的味道，他也不住誇贊。
“四弟給的茼蒿真是可口，不過額……”
說着話，林逄突然覺察案上空氣突然凝滞。
不止如此，身上還被投注了所有視線。
放箸環顧，除了林瑾外所有人都緊眉不展。
林逄小心翼翼：“可是我說錯什麼話了？”
沒人回答他，倒是林其洹開口問話。
“你剛剛說瑾瑾墜馬……什麼意思？”
“就，三月時四弟在學宮打馬球時墜馬了……”
林逄老實回話。
“可有受傷？”
“有……”
“傷到哪裡了？重不重？”
“應該是傷到腦袋了吧，醫士說沒什麼大礙，就是四弟好像失憶了，我也不确定……大哥，四弟真的失憶了嗎？現在好了沒有？”
承受不住林其洹越來越黑的臉色，林逄将話抛給林淮。
林淮接話：“四弟确實失憶了，并且至今未愈。”
這事終于揭開了。
林瑾旁若無人地挑着面前一碟土豆絲一根根吃着，順帶掃視過所有人面色。
唔……
怎麼林其洹和沈瑜慶都不驚訝？
兩人除了在看向他時露出心疼之色外，便隻剩下看向對案兄弟三人的惱怒。
林其洹怒極反笑，“林淮林峄，瑾瑾失憶一事若不是今日老三說漏了嘴，你們倆準備瞞我和你阿母到什麼時候？”
“我并非有意隐瞞。”林淮不疾不徐，“阿父那時候正忙得腳不沾地，阿母又卧病在床，我們去看過後見四弟并無大礙，便擅作主張瞞下此事避免二老憂心。”
“那為何至今不說？”
林逄也不解看向大哥。
是啊，為何至今還沒說？他還以為家裡人都知道呢。
早已知曉緣由的林瑾沒心思再聽了。
舀了碗甜湯眯眼喝起來。
桌上的氣壓實在低沉，不過在沈瑜慶看了眼身邊少年專心緻志進食的樣子後。
淡淡出聲：“說了多少次用膳時不要說這些。”
一餐飯的後小半段着實低沉，唯有沈瑜慶和林其洹時不時笑看着林瑾促着多吃些。
待是用完膳，藥也好了。
端上來林瑾一口飲盡。
疆南的藥效霸道，才是吞下林瑾就感覺喉嚨不适了。
于是在沈瑜慶詢問感覺的時候，他忍不住咳了兩聲。
像是有密密麻麻蟻蟲啃噬的瘙癢讓林瑾吞咽都有點困難，細白指尖不停摩挲着脖頸。
沈瑜慶抓握住他的手腕不讓撓，“不舒服？快、快叫府醫來！”
瞬時兵荒馬亂的堂中讓少年來不及反應，下一瞬就被驚慌失措的林其洹抱起來往房中去。
“瑾瑾撐住，阿父不會讓你有事的！”
少年看着清瘦，但着實不算輕。
在林其洹顫顫的懷抱中林瑾吓得一動都不敢動。
生怕掉下去了！
“诶！再過幾年就是年逾半百的人了，也不怕把瑾瑾摔了！”
沈瑜慶緊随其後。
好在很快林瑾就被放在一張榻上了。
扶腰喘了幾口粗氣，林其洹這才不樂意地回着自家夫人的埋怨。
“我如今正是雄姿英發的年紀，怎麼會摔到瑾瑾。”
沈瑜慶不理會，隻問林瑾，“沒吓到吧？”
林瑾面無表情往沈瑜慶廣袖下靠了靠，怯怯垂眼。
不必言語，少年委屈擺在面上。
沈瑜慶勃然大怒，“你看把瑾瑾吓得小臉煞白，還不趕緊出去審審你那三個膽大包天的兒子瞞了多少事，省的在這礙瑾瑾的眼。”
一邊往外走，林其洹一邊委屈。
“那也是你生的……”
醫士很快來了，把過脈後說是無事。
隻是疆南的藥素來藥性霸道，才會痛癢難忍。
開了些舒緩的藥煎煮服下，因着有安神的成分。
林瑾不多時就哈欠連天了。
沈瑜慶按着他蓋上薄被，“睡吧，阿母給你打扇。”
這不太好吧。
林瑾撐開困倦的眼皮想搖頭。
但來不及動作就被摸了摸發頂。
“睡不着的話阿母給你念書聽，你……失憶前睡不着的時候最喜聽山海志異了。”
沈瑜慶坐在木踏上，一手打扇一手執書。
輕輕出聲。
半阖着眼，林瑾看她黑發中絲縷銀白，看她添了刻痕的眼尾細紋。
……好熟悉的一幕。
閉上眼後腦中居然閃過些許畫面，與現下情形幾乎重合。
不同的是記憶中在冰盆前搖扇的人是林其洹。
唔……
林瑾沒想到十二歲之後的他居然還需要爹娘齊上陣哄睡，而他們也甘之如饴。
雖然不知道失憶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至今對沈瑜慶和林其洹的親近還感到不适應，但僅憑記憶來看，林瑾覺得自己是不怪他們的。
或許起先責怪過，沈瑜慶才會那般問他。
不過後來肯定不怪了！
這次的記憶裡沒有任何情緒。
嗯，肯定不怪了。
……醒來時已是日暮。
房中無人，到了門外才見谷三守着。
“四公子，夫人說今日晚膳不必去堂中，待郎君醒了就讓院裡的小廚房做些想吃的自個兒用膳。”
谷三追上往院外走的人。
聞言，林瑾卻是沒停步。
頭一回沒人來陪他一起用膳……
是因為中午的事吧。
林瑾一想到他的三個便宜哥哥因為沒有将他在學宮受傷的事告訴家人而要受到懲罰。
就不禁腳步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