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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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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兀的輕啞嗓音在即便有辘辘車輪聲的車廂中依舊清晰。

呼吸微滞,林峄皺起眉。

少頃,他問:“……你能說話了?”

呃……

忘記還在裝啞了。

林瑾抿緊唇閉上眼。

裝睡。

還好林峄并未細究。

……一路靜默無言回到相府。

洗漱後去見了林逄,林瑾才知下午驚馬一事并非意外。

——竟是在學宮有過嫌隙的張俊梁因成了跛子心懷怨恨故意設計。

卻沒想到林瑾根本不在回程的馬車上。

林逄在受傷後就遣人去報了官,很快抓到了張俊梁。

此人倒是供認不諱。

卻不知悔改。

在得知林瑾毫發無傷後憤恨不已。

……對旁人的怨恨并不在意。

見林逄因為自己而摔得躺床上十天半個月下不來,林瑾隻快速寫了字條道歉。

-對不起,我的事連累你了。

“嗐,沒事,你打斷他一條腿都是輕的,是他不知好歹妄想報複,與你無嘶——”

早就知曉了林瑾在學宮的遭遇,林逄想擺擺手,卻牽動了傷口,疼得龇牙咧嘴。

有點滑稽。

扯了扯唇角,林瑾轉身去搬來書案置于榻下。

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談幾句後,林瑾問林逄。

-我是什麼時候來臨京的?

“怎麼又問這個問題?”

-我之前好像沒問過你吧?

榻下案前的少年眼眸漆黑寂靜。

林逄目光閃了閃:“沒有嗎?你記錯了吧,我回來那天你分明問我了。”

-那我再問一遍。

林瑾不欲糾結。

“五年前。”林逄說。

-真的?

“真的。”

笃信少年沒有能為他解惑的人,林逄毫不猶豫。

-知道了,早點休息。

林瑾起身。

“你突然問這個幹什麼,是想起來什麼了嗎?”

林逄這時候才想起來問。

-沒有,隻是發現我一個少時好友都沒有,就問問。

俯身潦草答過,林瑾不再停留。

回到院中,待是熄燈許久。

林瑾才披衣起身。

借着月色在窗台前研墨寫字。

先将謝凝雲這次傳來的信箋回了,林瑾再将啞疾痊愈一事告知。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張不開嘴和阿父阿母說話,很奇怪,我覺得可能和他們隐瞞我的事有關。

-幫我查一下當年發生什麼事吧,好不好?

把遇到的事與猜測都寫了下來,洋洋灑灑幾大張。

林瑾實在想知道家裡到底在隐瞞他什麼。

如果能順帶查到他為何啞了的事就更好了。

他可不想害過自己的人沒有任何報應。

當然,此事不算簡單。

查不到也沒關系。

-

去信多日。

往常來回頂多間隔七八日的信雁到了第十日竟還沒回。

詢問林逄河西是出了什麼狀況嗎,隻得到個“替你去書房偷聽了阿父和大哥商讨公務,說河西情勢可控一切無異”的回答。

所以信雁為何遲遲不回?

林瑾不解。

好在第十五日時天際終于落下一個黑點。

端來鳥食和清水讓信雁啄食後,林瑾取出了綁在它腿上的竹筒和信箋。

用以裝信的竹筒不算小,放下至少六張裁剪得當的信紙絕無問題。

可……

林瑾打開竹筒,隻倒出一張信紙。

林瑾:?

他去信寫了那麼多,謝凝雲就回一張?

不可能。

應該是塞太滿了,其餘的倒不出來。

舉起竹筒仔細看了又看……

确實隻有一張。

抿了抿唇,林瑾将信紙展開。

熟悉的遒勁淩厲字體,寥寥一句就回應了他送去的幾大張話。

-為何要幫你?

林瑾:……

林瑾:?

隻是讓謝凝雲幫忙找人暗地調查下他到底是五年前還是六年前來臨京、中間又發生過什麼。

他都講明了是因自己不記得而家中人态度十分不對勁,覺得此事與他難以開口有關。

料想謝凝雲即便拒絕,也頂多以難以調查及讓他早日恢複記憶一事來回答。

卻不明竟會來這麼一句。

為何?呵呵。

林瑾抿着唇,提筆飛速。

-因為我們是朋友。

他控訴。

-你怎麼能這樣問我?無情、冷漠、過分!

就‘朋友’一詞寫下整頁诠釋,以及質問。

-你幫你的家人也會問為什麼要幫他嗎?

……将信裝好,林瑾小聲問栖息在木架上休息的信雁。

“能飛嗎?”

黑溜溜的豆眼歪頭看下林瑾。

旋即信雁啄了啄腿邊。

“通人性,就當你,能飛了。”

嘟囔着,林瑾把裝着信的竹筒綁好。

夏夜的屋室通常徹夜開着窗取風,先前林瑾每回給信雁綁好竹筒後它自己就會飛出窗外。

這次也不例外。

隻是片刻,一陣撲棱聲響。

它又折返回來,立在窗台上。

“怎麼了?”

林瑾上前查看,見信雁又啄腿部。

竹筒不見了。

奇怪,沒綁緊嗎?

來回聲響不過一小會,信雁定是還沒飛出臨京甚至可能還沒飛出相府就弄丢了信。

想到信中他提了一句‘五、六年前’,林瑾唯恐信是掉在相府裡某處。

他撫了撫信雁羽翼,輕聲道:“掉哪了?帶我找。”

或許真的通人性,話落後信雁撲騰展翅。

不高不低地飛在空中引路。

夜間的相府後園沒有人,侍從大多回房休息了。

而值夜的侍從都守在寝室門外。

在寝室後方翻過窗又翻過院牆後,林瑾便不再小心翼翼。

追着信雁一路跑。

沒法,鳥不會等人。

天上飛的一條直路換到地上跑,便是無數個障礙。

橫穿越過回廊與一堵堵牆,待見信雁短暫停在隔着府外巷子的高牆青瓦上時。

林瑾叫住信雁。

“停下!不許飛了。”

終是能喘會氣。

少頃,他不滿出聲:“你這鳥,和謝凝雲,一樣壞!”

這些時經過林瑾抽空練習,已經從說兩個字就要頓一下變為了三個字一頓。

但現下急的都能說出四個字了。

實在是累極了。

尤其看見此處隔着府内外的牆是整個相府中最高之處,有八尺餘。

而信雁撲朔羽翅似乎還想繼續飛。

這高度倒不難翻,隻是瓦檐礙事。

周圍也沒有可以借力的樹木。

不過……

看樣子信是掉在府外了。

感受着逐漸平穩的心跳,林瑾再仰首看着信雁。

“不找了,回去。”

信雁在牆上走了兩下,似乎不願離開。

念其飛得比他走路快,林瑾轉身先行一步。

“先别回去。”

牆頭落下人聲。

是熟悉的聲音……

幻聽了?

不解地轉身回看,恰見一道黑影自牆上跳下。

“給你帶了河西的糕點、花釀還有果子。”

衣擺落下後清絕的一張臉便在明月夜清晰,謝凝雲卸下肩上的包袱遞過來。

二人似乎隻是分别了幾日而已。

他又道:“睡前貪嘴會積食,你先拿回去明日再吃。”

霜白月色與冷淡嗓音都泛着疏離寒氣,偏生在這夏夜最讓人想靠近的便是能驅熱的涼。

尤其是眼前略顯清冷的眉目似有若無挂着笑意,好看。

沒接過包袱,林瑾走近兩步。

擡手捏了捏眼前人的臉。

“謝凝雲?”

“嗯。”

“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

“又騙人。”林瑾嗅到了香草氣息,“你的頭發,還是濕的,沐浴了。”

隻挽了幾下的長發因墜落而有幾縷散在肩上,恰好給了少年拿起舉證的機會。

謝凝雲無奈:“河西平事後我先于軍馬一步動身,風餐露宿多日不便見你,所以在進城後去客棧沐浴過才來。”

“哦。”林瑾聲音輕輕,又問:“為什麼要,急着回來?”

謝凝雲将手中的包袱打開,遞出一塊糕點。

“夏日的糕點放不了太久。”

林瑾接過,咬了口。

含糊不清地問:“就為了送,點心?”

“不是。”謝凝雲喉嚨微滾,“還想早點聽到你說話。”

從信中得知林瑾啞疾痊愈後就想了。

……現在終于聽到,和預想中一樣,嗓音很輕,還帶着青澀的脆。

“但我不想,和你說話。”

吃完一塊糕點,少年拍了拍手。

話畢就撇着嘴,臉鼓鼓的。

他可沒忘正在生謝凝雲的氣!

“為何?”

謝凝雲居然還問。

林瑾控訴:“你信裡說,你不幫我!”

“你誤會我了,隻是問為何要幫你,不是不幫的意思。”

謝凝雲忽而輕笑,“收信後我就已經遣人去查了。”

“所以你是,故意逗我?”林瑾蹙眉。

謝凝雲不置可否,隻道:“此事一時半會出不了結果,你可以再多說說旁些可能緻使你在家人面前無法開口的緣由麼?”

除了懷疑與隐瞞之事别它的緣由……

林瑾嘴巴抿起來。

少頃,他小聲說:“說話費勁,不想說。”

想不到别的緣由了。

“如何費勁?”

“信裡不是,說過了嗎,傳信那時,說兩個字,要停頓下,練了些時,現在說四,個字就要,停頓一下。”

“為何會停頓?”

“不知道。”

“張嘴。”

“你要幹嘛?”

林瑾狐疑地看着謝凝雲。

同時他的下颌已經被不容拒絕地挑起。

“從前在軍中無事随着軍醫學了點東西,給你檢查一下。”

聲音淡淡的,卻也認真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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