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恭立一旁。“幾位主簿和長史到了。”
“約莫是前朝的消息。”她拎了下擺,輕巧地下了門前台階,快步朝五殿下府上去了。
她穿了一身月白色交領寬袖大衫,快步走在前頭,像一張被風吹展開的書卷,書卷中間的革帶驟然收緊;雙手拎着袍子,明媚的陽光照得她像一隻白鶴。秀發挽得一絲不苟,銀河潺潺,從左邊淌過後頸,泛着零星幾點。
走到府上,額上已起了薄汗。家奴見是她,也未攔着和上前引路,都各自忙自己的。她從袖中拿出手帕,腳下步伐不減,不急不慢拭汗的動作如蝶戲花。
她收起手帕,脫履至廳内,作揖行禮,外面的大袖衫還帶着熱氣,“殿下,臣未來晚吧?”
近臣早已退下,她讓人撤了屏風早早地等候了。“不晚不晚。我讓人沏了茶,茶還未好,你倒先到了。”
她招呼着人,“快坐快坐。”
江初照行了長揖,到了座上坐定。上了茶水後,身後丫鬟拿了戶扇,長跽在她側後方,替她扇風。
“方才之問他們下朝來過,帶來了前朝的消息,”她頓了頓,将神情和語氣肅正起來:“韋郁、占谷和殷鑒,戰死沙場。”
聞言,江初照一怔,她手下意識半握着衫袖,放在案沿正準備起身。卻在身側徐徐涼風飄來時,克制住。
她收回搭在案上的手,垂眸思索一會。後擡頭問司馬信:“可還有其他消息?”
見她平靜地消化了這個足以令人瞠目結舌的消息,司馬信才道下文:“這封奏章是韋誼上的。”
她分析道:“大皇兄此戰大捷,即便是留有鮮卑殘部,也不足以破了遠在雁門的城門,殺了這三人。足以見得,是有人殺人滅口。”
“這三人是扳倒韋氏最好的把柄,大皇兄肯定不會下手。太尉精明。韋震性情急躁,卻不至于在這時殺人滅口,韋宴雖好勇無謀,卻輪不到他動手。所以此事,會不會是韋氏的仇黨所為?隻要讓父皇徹查此事,韋郁率部棄城的事就會天下大白。”
司馬信言之有理。不過江初照向來沉穩:“現在形勢不明,臣不敢妄下定論。今日早朝可還有其他事?”
“嗯。”司馬信道,“事發突然。父皇決定徹查此事,如你所料,派一位皇子前去,便是三皇兄。不過與審理‘蘇沐一案’一樣,要兩位協同查辦。要衆位大臣明日早朝舉薦。我還是繼續稱病不上朝?”
江初照不答反問:“殿下若是上朝,準備舉薦何人?”
司馬信汲取上次的教訓,“許胥。”
“殿下要舉薦一位公正義士。”
司馬信思慮着許胥的品性,肯定道:“雖有私心,尚能公正。”
如此的話。“臣回殿下方才所問。繼續稱病。”
司馬信未惱,疑道:“那我應舉薦何人?”
江初照答:“秉正無私,獨出手眼。”
“少有風鑒,識量清遠。清談會上,許老先生評的。”許胥也是後起之秀。
“那臣問殿下,陛下派此三人去河北,可是去做什麼的?”江初照見她不明。
“查案。”顯而易見,查韋郁三人死因,查棄城一案始因。不過還有,“清算河北韋珲黨羽。”
這是一件得罪人的事情。
可陛下目前想要維持韋氏和霍家的平衡。就意味着這件事的風波過去後,參與清算的人,會遭到韋氏黨羽的反撲。
“殿下舉薦自己的人,借此次清算的事,剜他人之肉以飽私腹。尚未斬草除根之際,隻怕惹禍上身。”
“善。”司馬信道,還是江初照思慮周全。她見堂下那人,端白盞捧朗朗日月入懷,呷名茶挽清風撲面。“我識初照,如魚得水。”
江初照對:“臣遇明主,若久旱逢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