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真重心不穩,但好歹身經百戰;摔地登時拍地起身,轉守為攻,一腳踏地借力,起身那氣勢磅礴的一腳被蘇沐下劈化解。
衆人正津津有味,卻見袁真起身,兩人對視,抱拳,點到為止。
……
“臣裴訴參見陛下”
司馬業頭也未擡,“今日尚書台如何?”
裴訴将簡冊雙手呈上,“袁真帶了甲兵去尚書台鬧事,蘇沐回京撞見,攔了下來。”
“哦?”想過這些人會去鬧事。韋娴兒既然敢接這個差使,就說明有把握對付。沒想到蘇沐也會摻和。他有些好奇,停了筆,将筆擱在筆架上,伸手道:“瞧瞧。”
高健将簡冊轉呈上來。司馬業拆了帶子,裡面參選士子籍貫,何人舉薦,文章所書内容,一一錄明。
看到末尾,有些驚訝,不過語氣并無什麼起伏:“打起來了?”
裴訴:“回陛下。袁真與江初照辯論,後于台上拔劍,蘇沐于階下放箭,箭中門框。後二人與空台出比武。”
行伍之人,行事魯莽,他自然是知道的。“比試結果如何?”
裴訴:“難分伯仲。”
司馬業将簡冊放下。袁真此人他了解,争強好勝,是員猛将。他本就瞧不起蘇沐,既然比試,定要與她分個高低。難分伯仲,怕是蘇沐略勝一籌了。
“知道了,下去吧。”他将簡冊卷起來放至一旁,“若再有鬧事者,及時奏報。”
他将手指放在筆杆處,并未提筆。江初照此人,靜水流深,難測也。跟她老師一樣,有一顆八面玲珑心。即便是辯論,也不至于激怒袁真動手。他回想起她那篇名動洛陽的《治國策》,以仁治國,以德為政,以法治吏,法以軍綱;既不從楊曠所倡的祖宗之法,又不與韋娴兒的“法家”志同道合。可是将兩頭都得罪了。
蘇沐此人,雖未觀其全貌,但憑韋郁率部棄城,她能殊死抵抗,兵敗之後,還能組織殘部和民衆沿途抗敵;即便背了污名還能守得雲開見月明,便知這人非池中之物,能忍常人不所能忍。不必逞一時之快,出這個風頭。
所以,這二人皆是韬光養晦,以待時機的人,怎會在這個時候展露鋒芒呢?
為何呢?他提起筆,目光落在裴訴方才奏報上來的簡冊上。
因為在恩選。
司馬信不争不搶,恭孝仁義。她冒死救下蘇沐,賢名遠揚;拼死救上官瑜,籠絡寒門士子之心。可恩選是為國,為大義,她不能抛枝,露出結黨營私的私心來。
那誰來替她争?誰來替她搶?
好一個江初照!
他的五郎,雖志存高遠,卻也自視清高,從不屑于用什麼權謀詭計。她救蘇沐,隻為求才和求公正;救上官瑜,隻因師恩深重。
好一個謀士!
當初縱容司馬信救下她,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薰風未散,晝景清和,蘇沐二人的身影還未走遠,隻聽台下一句诳語:“十四萬人齊卸甲,更無一個是男兒。”女聲似,自有閑雲飛伴,江上調玉琴,松月落一弦。
韋娴兒拍案而起,疾步走到殿門,“何人階下狂語?”
先聞其聲,後見其人。單簪绾雲顔似玉,素娥輝淡綠;肌理細膩骨肉勻;正碧落塵空,一溪初入千花明。
山岚色交領廣袖長衫,腰系革帶,垂寶袋懸玉。俏若三春桃,傲若九秋菊。
而後又看其身後,螺青色窄袖長袍,高冠束發,眉濃而不寬。她踏上階,負手而立,“何須論,才女自是白衣卿相。”泠泠七弦上,靜聽松風寒。
韋娴兒微微皺了皺眉,厲聲問:“足下何人?”
答曰:“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
她朝在座的江初照作揖,江初照亦作揖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