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喧鬧打斷了我漫無目的的遊蕩,我尋着聲音望去,竟然飄到了戲坊,台上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大戲。
戲台上那人唱着“來時三人,歸時卻隻有我自己,我接到父皇的急命北上,匆匆離開,與她連句道别也沒有,我将這裡的一切交給了三弟,等父皇身體病重,我再見到她時,她已與三弟情投意合。”
那人繼續歎息道:“我不知道在我走的那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認我與她的有緣無分,可我是太子啊,太子啊,他們站在我身邊,恭喜我赫赫戰功,而我對他們卻說不出一句恭喜。”
場景一轉,那人躲在暗處,又唱道:“父皇身體已至大限,将所有的權政交到我的手上,我很忙,每日每夜有看不完的奏本,我很累,累到我根本無暇去思考我死去的愛情,怎奈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高處不勝寒的後宮。”
台上出現了一女子,她似處處躲着方才台上那人,那人又歎道:“她整日陪在病重的父皇身邊,休息在東殿,而我整日處理政務,休息在西殿,明明兩殿南轅北轍,可我一覺醒來,她竟然躺在我的身側。”
那人繼續恨聲道:“從我睜眼看到山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被人設計了,理智告訴我趕緊抽身,可這是将她困在我身邊的唯一機會,然後我放棄了破局,選擇閉上眼睛強迫了她。”
我生前沒看過多少戲,方才也不過是尋聲一瞥,沒想到我竟被這場戲吸引了,緩緩的飄了盡頭,然後在一衆人群裡,我看到了熟悉的光秃秃的一個腦袋。
我激動的上前喊神惠的名字,可神惠合着眼念着阿彌陀佛,台上唱着戲,台下阖眼念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還沒摸出頭腦,神惠的身側探出山念的腦袋,她低聲道:“你快睜眼看啊,好戲就要開場了。”
果然台上又換了一婦人,她開口唱道:“今夜我再一次深夜拜訪太子殿下,這一次他見了我,我什麼都沒說,隻是拿出了皇帝的遺诏,上面清清楚楚寫着他的名字,我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拿着遺诏,威脅他道:‘這是陛下留下的遺诏,如果殿下可以高擡貴手放一馬,我自會将遺诏交給殿下。’”
台上那人心道:“其實得知父皇病危的消息後,我暗中查過許多地方都沒有發現遺诏,我甚至以為是不是父皇還未留下遺诏,此時從細枝末節想來,這道遺诏怕是一直在她們的手中。”
然後一步步向婦人面前走了兩步,終于露出了輕蔑的眼神:“你說的那些我不在乎,哪怕沒有你手中的遺旨,我還會登基,父皇是天下之主,他的天下他知道誰才是最合适的人。”
台上婦人不再說話,她低垂着頭,在地上掙紮了幾下才爬起來,手中的遺旨跌落在地上,她好似也沒有察覺,隻是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幕緩緩落下,山念靠近神惠的耳朵低聲道:“神惠,這到底是場什麼破戲,氣死我了,還是你有先見之明,一直閉着眼睛,不過你看不到難道也聽不到?”
神惠不答,仿佛聽不到。
山念瞪着大眼睛,還要在說什麼時,幕又緩緩的升起,台上那人又出現了。
那人唱:“入了秋,父皇幾乎不見任何人,卻突然宣要見我,我心裡已經猜出了緣由,果然一進殿就見到了三弟的母妃,沁貴人,父皇讓我跪下,我就跪了下去。”
他跪在地上依舊繼續唱:“父皇氣的拍着床榻,斷斷續續反問我‘孽......障,糊.....塗,可知錯?’”我沒有半分猶豫,頭抵在地上道‘兒臣不知錯,若這就是錯,那天下所有的癡情人豈不是都錯了!’父皇差點沒被氣暈過去,沁貴人趕忙上前給父皇順氣,我冷眼對上了沁貴人眼中的得意之色,笑着道‘那父皇就廢了兒臣吧。’”
我倒是奇了,這天下還真有不愛江山隻愛美人的帝王,果然這隻能是在戲裡。
隻聽那人繼續唱:“父皇緩緩的瞪着渾濁的目光看向我,又望向了一側的沁貴人,終動了動嘴角一句話未說,隻擺擺手屏退了所有人。沁貴人與我一前一後退了出來,出了大殿,沁貴人對我到了一聲恭喜,我對她回了一聲同喜,她笑着轉身離去。這一局,我入了沁貴人的局,但我也賭上了一切,慶幸的是我賭赢了,我以為這就是天意,然後天意給我一耳光,啊啊啊啊啊啊,那天夜裡,父皇去了,沒有留下一句話。”
台上的戲還在唱,山念卻拉起神惠向外走去,邊走邊道:“我記起來了,這戲我看過,可從來沒有看全,方才才記起來,後面的不用看了,我說給你聽吧。”
神惠任由山念拉着,他開口拒絕道:“殿下,這戲也聽了,小僧可以走了吧?”
山念哼了一聲,不答反而又講起這場戲的後續:“這一切都是沁貴人設的局,她知道太子喜歡秋兒,可秋兒喜歡三皇子,沁貴人就利用秋兒構陷太子,結果一頓操作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太子沒有倒台,她兒子三皇子帶着秋兒趁亂逃出了皇宮。”
秋兒?
我聞言腳步一頓,我望着漸行漸遠的神惠和山念,一咬牙,又返回了戲樓,這場戲,我一定要看完。
又轉了一幕,那人道:“沁貴人坐在宮裡,等着氣急敗壞追來的我,得意洋洋道:‘人不在我這兒,不過若是太子想用什麼換,我倒是可以。’我是愛她,愛的是她危難之際不曾把我抛棄,可她從來都不是我被别人威脅的軟肋,更不是我得到江山的絆腳石。見我不說話,沁貴人低聲蠱惑道‘你不是挺喜歡那丫頭的嗎?’我皮笑肉不笑的道‘難道不是你們聯手把她送到我床上的嗎?罷了,沁貴人,父皇臨終前交代他身前寵愛你,點了你來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