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承乾殿,阿爹與懷真焦急的迎上來,見我毫發無傷才長舒一口氣,阿爹道:“怎麼這麼久?”
可能我的臉色實在太難看了,沒等我回答,阿爹又道:“算了,我們先回家,回家再說。”
以前說起家,我第一想到的就是長公主姑姑家,如今那裡人去樓空,我看向阿爹道:“我們的家在哪裡.....”
我的話還沒說完,霎那間想起了長公主不久前對我說的話“安兒,有一天你阿爹來了,你就跟你阿爹走吧”,停下腳步,疑惑道:“難道是.....回南疆?”
懷真立即同意:“義父,既然小姐想回南疆,我們就一起回南疆吧。”
阿爹神色古怪至極,他隻是輕拍着我的肩頭,安慰道:“還不到時機,等等再說吧。”
出宮的路我走過無數次,可是隻有這一次當我穿過長長的甬道,回蕩着滴滴答答的腳步聲,第一次感覺皇宮是這樣的凄涼。
我們還是回了趙府,不,應該說是懷府,聽說是這次我阿爹救駕有功,皇上将這個宅子賜給了我阿爹,聽說還有其他封賞,反正阿爹實在太忙了。
府裡很大,舊人很少,我隻有懷真一人陪着我,他不止一次的問我要不要再學些新招式,省的被人一棍子打暈,我每一次都拒絕了,連練武的意義都沒有了,我還練什麼武?!
懷真道:“也不知義父這些日子忙什麼,同我說說搭把手,早結束了我們早一點回南疆,以前覺得南疆腥風血雨,與長安城一比簡直大巫見小巫。”
我斜着眼看懷真:“你不知道?”
懷真滿臉委屈:“什麼叫我不知道?!是,我以前是收到了義父的消息,可他隻讓我想法子帶你去長安城外呆段時間,其他的什麼也沒同我說。”
我托着下巴看他表演,譏諷道:“哦,師父那麼厲害,應該也猜到了吧?”
懷真臉皮果然厚,他哈哈一笑像隻狡猾的狐狸:“你說我聰慧,這我無話可說,可你要說我猜到了,那我就有話說了,猜,沒有證據,這種事猜對了掉腦袋,猜錯了還是掉腦袋。”
他還未說完,我起身就朝外走去,邊走邊回頭怒道:“虧姑姑待你不薄,和宮裡那個白眼狼一樣.....”我還未說完,砰的撞到了某個人。
那人伸手扶了扶我,那袖口露出一點内衣,竟然是明黃色,我心中一顫,順着衣袖望上去,與他四目一對,竟然是我方才口中說的宮裡的白眼狼。
阿爹跟在司晟身後,臉色早已煞白,他比我先一步反應過來,上前拉着我撲通一跪,請罪道:“小女沖撞陛下,請陛下恕罪。”
我的頭被阿爹的大手按在地上,隻能聽到司晟道:“不過玩笑話罷了,你們起來吧。”
可司晟既然已經這麼說了,阿爹的手還用力的将我的頭按在地上,隻聽他繼續惶恐道:“小女自出生就來了長安城,十八年來依舊不守法禮,半點沒有規矩,如今她已經及笄,不如這次就讓她随我去南疆,還望陛下恩準?”
這次司晟沒有說話,隻覺他的目光陡然鋒利起來,定在我的後背上,良久他歎息道:“看來懷将軍是打算拒絕朕了。”
阿爹道:“懷舒不過一和尚,承蒙趙将軍不棄,後蒙先帝重用,臣答應過先帝守南疆不還朝,今臣帶兵清政,早已逗留長安城久矣,臣......”
司晟忽然擡腳,竟一腳将阿爹踹翻在地,阿爹到底忍不住咳嗽幾聲,我與懷真忙上前圍住阿爹,忙道:“阿爹,你沒事吧?”
阿爹搖搖頭,安慰我與懷真道:“沒事沒事,年紀大了,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那我的眼睛是瞎的嗎!我轉向司晟,他雙腳站在那裡,整理着衣襟上的小褶皺,好似這裡的一切真的與他無關。
那一刻我産生了恍惚,我懷疑眼前的少年已經不是我記憶裡的少年了,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逃課,一起爬樹,一起去偷井裡的冰鎮西瓜,被長公主姑姑教訓,被長公主姑姑罰抄,被長公主姑姑關禁閉,可我怎麼再也不能将這些安在眼前的少年身上。
對,他不是少年,他是帝王,當了十八年傀儡的帝王,也是當今權柄在握的帝王。
我的耳邊又響起了長公主姑姑講的故事,她以為隻要是從小長大的兄妹就會是世上最親近的人,哪怕為他死,為他背負世人的唾棄,可是她不知道,并非如此。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隻能聽到司晟的聲音:“懷将軍你想回南疆就回南疆,但是小安兒不行,她得留在長安城,畢竟古人有言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如今朝廷半數兵力全在南疆,你們讓朕如何安心呢?”
好似有一陣冷風吹過,遍體生寒,但也将眼前吹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