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唐臻緊緊的抱着我,哽咽道:“虞姨,我答應你。”
唐臻離開長安城那日,天灰蒙蒙的,唐臻的身側站着一和尚,想來應該是山安将軍的師叔,他望着天低歎道:“大概是要下雪了。”
若是今日下雪,那就是長安城的第一場雪了。
唐臻皺着眉,顯然在他的記憶裡雪天從來不是什麼好日子,我雙手按在他的肩頭,囑咐道:“雪天路滑,若是路上雪大了,就尋處避風坡等雪停了再走,還有雪天夜裡極寒,你帶足厚衣物了嗎?袁蘭,你回去取些衣物借給阿臻......”
一分别我就開始絮叨,或許唐臻在我眼中都還是個孩子,孩子出遠門,我這個阿娘還是挂念的。
唐臻攔住袁蘭,嚴肅道:“以後一定要好好待虞姨,要是讓虞姨吃了半點委屈,不管天涯海角,唐家一定會活剮了你。”
袁蘭裝作縮着腦袋,求饒道:“你們唐家的手段我可一清二楚,為了我這腦袋,我這輩子一定好好待阿虞,絕不會讓他受半點委屈.....那小公子衣物你還要嗎?”
唐臻瞪了他一眼,還是搖頭道:“我不冷,上了馬車還有暖爐,況且我們是南行,是越走越暖和的地兒,用不着太多厚衣物了。”
他的一番說辭我聽完也覺得甚有道理,還想再囑咐幾句,那和尚忽又開口道:“這天色也不早了,小公子,我們還是出發吧。”
都說和尚是薄情寡義之人,如今看來這話也不假,我與唐臻自是不舍分别,這和尚倒是兩眼空空。
袁蘭估摸了下時辰,勸道:“也是,還是早一點出發吧,等我和阿虞安頓下來,我給小公子寫信,呸呸呸......”說話間三四片雪花落下來,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嘴裡。
我伸出手,一片片雪花落在我的手掌上,冰冰涼涼的化成一滴水,我低頭望向唐臻:“竟然真的下雪了。”
唐臻一晃神,呢喃道:“今天竟然還是下雪了......”
上一世今日的這個雪天裡,唐臻失去了所有的親人,而如今他要離開這裡回家去陪伴他的親人了。
我輕輕擁住唐臻道:“可已經不一樣了,阿臻,回家吧。”
良久唐臻擡起頭,努力地揚起下巴不讓眼底的淚水流出來,笑着道:“虞姨,我回家了。”
載着唐臻的馬車漸行漸遠,消失在了官道的盡頭,雪越下越大,蓋住了車轍的痕迹,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我牽着袁蘭走在進城的路上,雪花落在我的肩頭,他輕輕地替我拍落,淺笑道:“這還是我見到的第一場雪呢......”
他的話還未說完,他猛地停住了身形看向前面,我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那裡站着兩個男人,其中年紀稍長的男人還與袁蘭有些相似。
“三叔.....”
袁蘭脫口而出,忙拉着我向前行禮,我聽見他說的是“草民參見皇上”,頓時大腦一片空白。
皇上?當今皇上?我記得當今皇帝的名字是,司.....晟?!
好一會兒皇上才開口,不冷不熱道:“怎麼隻有唐小公子一人?”
袁蘭忙道:“山安将軍與懷真将軍前幾日已經離開了,家主身體不适也先行一步離開,我夫人照顧多年唐小公子,多有不舍,才多逗留了幾日。”
沉默良久,皇上緊緊身上的披風,疲憊道:“朕先回宮了,太傅你與他們聚聚吧,不用跟來了。”說着他的唇角還是動了動,嘀咕了幾個字,隻是聲音太低無人聽見。
可是那唇形我看懂了,他說的是“連最後一面都不肯見我了,安兒”,我悄悄的擡頭望着皇上離開的蕭瑟的背影,雪也落在他的肩頭竟壓彎了帝王的身姿。
待皇上徹底消失,袁蘭才笑着換了一聲三叔,然後同我介紹道:“我三叔,袁冰,皇上的太傅,你可以喚他三叔,也可以叫他冰叔。”
這随意的介紹語氣驚得我一聲冷汗,我忙暗中掐着袁蘭身後腰間的肉,隻聽見他三叔袁冰冷冷一笑道:“你小子故意的吧?故意說他們今日離開卻安排他們早早離開。”
袁蘭大呼一聲冤枉啊,解釋道:“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萬一皇上又改了主意呢?還是讓他們早早離開為好,也好讓皇上徹底死心啊,反正你也不待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