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一本正經的說:“生病期間不能随便吃東西,不是不許你吃,等你身體好了,就可以吃了。”
小趙好揪着自己胖乎乎的腮幫子:“那等我哪天好了,我們能出府吃嗎?”
說到出府,小趙好又記起了闫樂對自己的承諾“把藥喝了,等你身體好了,我帶你出城玩”,立刻精神抖擻的對張良說:“良哥哥,等我好了,我帶你去鹹陽城外玩吧......長這麼大,我還沒有出過鹹陽城呢......對了,良哥哥,你去過嗎?”
張良神色一頓,才緩緩的說道:“我并非是鹹陽人,自然是從外入城而來。”
小趙好好奇的問道:“那良哥哥是哪的人?”
“趙小姐,可曾聽過韓國?”
“韓國?”小趙好眉頭微皺,思考着說道:“韓國不是已經沒有了嗎?”說完,趕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臉驚慌的看着張良。
相較而言,張良顯得淡定的多:“是啊,就是那個已經不複存在的韓國。”
小趙好一時有些木讷,她不知道要怎樣繼續接下去,隻能笨拙的安慰道:“良哥哥,你不要難過......”
有多長時間沒有提到自己的故國了,記憶中那場滅國的大火仿佛一直永遠沒有澆滅的一天,滿城的喊殺聲成為永遠萦繞在自己耳畔的噩夢。
七年了,整整七年了,他已經無家可歸七年了。
張良想像之前露出柔和的笑安撫這位趙小姐,但是仿佛自己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其實,已經沒有那麼難受了,那種蝕骨之痛,啄心之疼......已經沒有那麼痛了......”
可張良的那種絕望的表情,表達着明明不是。
有一種恨不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消失不見,它會像從天撲撲而下的雪花,一片一片,直到鋪滿整個大地,變的滿目全非。
更何況是滅國隻恨。
小趙好伸出手,想扯住張良的衣袖,想把他從那漫天的悲痛中脫離出來,可就在碰到張良衣袖的時候,猛地收住了手指。
但她似乎沒有這個資格!
小趙好清楚的知道,她是秦國人,正是他們秦國的軍隊滅了他的故國,她沒有經曆過他的滅國之恨,她又怎麼能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現?!
小趙好收回了手,微微側開頭,避開張良的目光,聲音也帶着絲哽咽說道:“如果你想回那裡,我會讓我阿爹給你一大筆錢......”
她又覺得方才的話有歧義,忙解釋道:“良哥哥,你也不要誤會,這錢.......就算我不開口,你治好了我的病,我阿爹也一定會重重謝你的......”
張良卻搖搖頭:“醫者救人,本就是天義。”
“那以後,”小趙好猶豫的開口問道:“良哥哥,你去哪兒?”若是已經沒有故國可回,那浩渺的天地之間他又會去哪?
張良嘴角的那抹笑意,帶着淡淡的憂愁:“這些年,我去過很多地方。”
“良哥哥,你都去過哪?”
張良卻結束了這沉重的話題:“我來了秦國,遇見了淋雨後的趙小姐。”
回到住所,張良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今日突然提起陳年往日,他以為自己已經有了足夠的忍耐去對待那份滔天的恨意,然而今日他還是失态了。
看到張良回來,張舍趕緊迎上來,看到張良的神色,他先是一愣,他已經多長時間沒有在張良的臉上看到這種無奈了:“公子,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張良搖搖頭,找到最近的一處坐下來:“今日,與這位趙姑娘說起了一些往事,”他自嘲的笑了一聲:“竟然還是如同當年一樣......”
張舍扶住張良的手一頓,不解的問道:“怎麼會同她說起陳年舊事?”
張良歎了一聲:“并非是有意的提起,不過這位趙姑娘的反應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張舍對秦人恨之入骨,對趙高亦是深惡痛絕,尤其是這個整日纏着公子的小趙好,嫌惡的挑着眉峰:“怎麼?”
張良揉着太陽穴:“這位趙姑娘雖然是趙高之女,但是同趙高的脾性完全不同。”張良看了張舍一眼:“似乎......對我們這些亡國之人還有些憐憫之情......”
“憐憫之情?”張舍嗤之以鼻:“哪裡來的憐憫之情,我看分明是好色之情!”
說起這位趙姑娘,張舍的心裡的不忿直接直接爆發了:“這些日子來,哪次我去送湯藥,那位高高在上的趙小姐肯乖乖喝藥了?”
越說張舍的氣性越大,煩躁的說道:“還不得煩你去一趟,才肯乖乖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