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區附近餐館多，都是開了很多年的老店，環境也許一般，但物美價廉味道很好。

雲落帶楚之甯來到一家面館。

“沒吃飯怎麼不點個外賣？”雲落問。

“外賣味道大。”他這個工作室連廚房都沒有，就一個島台，和一個小流理台，上面有個水槽，旁邊一個微波爐，一看平時就不怎麼在家做飯，他房間又沒有排氣扇和窗戶，光靠一個空氣淨化器得排到什麼時候。

老闆娘端了兩碗面上來，熱氣騰騰的，面條純手工做的，湯底也是自家熬的，一口下去香氣滿滿，舌頭都要香掉了。

這幾年點外賣、預制菜餐館遍地，再加上蘇葉琴不會做面食，楚之甯很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面了，一時間埋頭吃。

“剛才誰說不餓。”

“……”楚之甯說，“放過我吧。”

“對了，今天那個女的她，”楚之甯想了想，“她就是我上次說的，在小區裡打聽你的那個人，這次她知道你住的地方以後，會不會來騷擾你。”

雲落：“她不敢。”

“你，不會把她也送進警察局了吧？”

“想多了。”雲落笑了一下，“當我閑的沒事報警玩呢。”

楚之甯低頭喝了一口湯，脖子上的桃木項鍊掉了出來，她沒察覺，繼續夾了一筷子面條，吃得鼻尖冒汗。

雲落看到了，“新項鍊？”

提起這個就來氣！

楚之甯：“這個是夏夏送我的項鍊！”

最後兩個字她特地加深。

雲落視線停在桃木雕刻成的雲朵上，如果有心就能發現這個雲朵跟他微信頭像那個很像，線條走勢幾乎一模一樣，他淡淡将視線移到雲朵上面承托的星星上，眼梢極不易察覺地勾了一抹笑出來。

·

今天的demo錄制的格外順利，期末考試結束馬上迎來暑假，楚之甯身心放松，狀态特好。

她摘掉耳返，看雲落随手放在桌面的歌詞。

“這是新歌嗎？”她問。

“嗯，還沒寫完。”雲落在電腦上調試新曲，瞥了一眼。

動作發生在一瞬間，他起身，手臂從楚之甯身後繞過，捏起一張草稿譜子，看了一眼，手掌壓着稿子順勢撐在桌面。

淡香缭繞，楚之甯後背一緊，她整個人相當于被雲落環在懷裡，幾乎能感覺到雲落的衛衣褶皺耷在她後背上，一片淡色的陰影自她頭頂落下，投在她手裡的白色稿紙上，黑色歌詞字字分明清晰，她卻一個字都讀不出來了。

“這個是最接近成品的，你可以看這個。”雲落的聲音從她頭頂響起。

“哦哦好，我随便看看。”楚之甯比背書還認真地盯着稿紙，雲落也不知在幹什麼，站了半天還不走，背譜子呢嗎？她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對了，年前你還有要錄的demo嗎？”

“有，怎麼了？”

雲落終于走了，坐回椅子，“你有事？”

楚之甯悄悄松了口氣，“我年前要回宜甯一趟，大概要去三五天的樣子，具體時間還沒定，到時提前跟你說。”

“錄demo可以年後，不急。”雲落道，“回家探親？”

“給我爸掃墓。”

·

每年蘇葉琴都會親自疊一千隻金元寶讓楚之甯帶到宜甯，她行李箱一半的地方都用來裝蘇葉琴疊好的元寶，等到墓地的焚燒區，再抖落開一起燒。

今年也不例外。

楚之甯買的高鐵票，要連續坐八個多小時，比機票便宜一千多，來回一趟都比單程的飛機票便宜很多。

去年她買的也是高鐵票，位置靠窗，看着高鐵從冷峭卻蔥綠的榆蘇穿越山川湖海，直到進入一片白茫茫雪世界，那就是宜甯。

榆蘇很少下雪，三年加起來統共四五場雪算多的了。

同樣是北方城市，宜甯就比榆蘇冷得多。

今年她的位置靠過道，高鐵一個車廂的人都坐滿了，唯獨她裡面的位置遲遲沒人來。

蘇葉琴在微信叮囑她注意安全，到宜甯以後别忘記報個平安。

楚之甯說好。

陳芷在微信說等她回來，一起去銀海沙灘看跨年煙火表演。

楚之甯說好。

這三年她一共回過兩次宜甯，都是去祭拜楚彬，導緻她現在一坐上位置，心頭就蔓延出一股淡淡的悲傷，那些忘不掉的記憶仿佛是被埋在白雪下的泥土，等列車呼嘯而過，風吹起雪花，下面的泥巴就會露出來。

“同學。”一道幹淨冷冽的男聲響起，“能換個座位嗎？”

楚之甯擡頭，眸中閃過驚訝，“雲落？”

雲落一襲黑色長款羽絨服，單肩背包，脖子上挂了一個銀色耳機，頭發比不久前見到的略長了一些，已經蓋過眉骨，他歪頭道：“換麼？”

這位哥葫蘆裡又賣的什麼藥。

“你坐哪？”

骨節分明的手指從羽絨服口袋伸出來，他點了點楚子甯裡側的位置，“這。”

他就坐自己旁邊？

太巧了吧。

楚之甯願意坐靠窗的位置，一來欣賞風景，二來她屬釘子的，無論長途短途，她能做到一次廁所都不去，靠窗的位置最适合她，不被别人麻煩也不用麻煩别人。

她二話不說換了位置。

雲落身上裹挾着冷風，坐下後他從包裡拿出電腦，俨然一副長途旅行的樣子。

楚之甯沒忍住好奇，問：“你去哪？”

“宜甯。”

“你居然也去宜甯？”

“我不能去宜甯嗎？”雲落摘下頭戴式耳機挂在電腦屏幕上，“這麼霸道？”

這嘴。

長途旅行第一次有了同伴，楚之甯心裡當然高興，大度地沒有反怼雲落，“你去宜甯幹嘛？”

“出差，見一個很重要的客戶。”

“居然要你親自見。”

楚之甯知道他有一個合夥人負責維系客戶，這次竟然要他也去，估計是很重要的客戶吧，“大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