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是那些幾萬塊錢的違約金。

但楚之甯知道，他的理想不止于此，他的才華也不止于此，但她幫不上忙。

那時他剛從地下室搬到一個環境還不錯的小區，裡面的家具都是楚之甯陪他一點一點買的，楚之甯背着他偷偷交房租，被他發現後，他第一次同她生了氣。

他說還不至于要靠女朋友養。

楚之甯不知道怎麼安慰他，也是某天忽然刷小紅書看到那些很幼稚的抽粉絲設計簽名，忽然靈光一閃。

她也給雲落設計了一個逼格十足的簽名。

他看到簽名後，還真的拿起圓珠筆在本子上臨摹練習，感動之餘不忘調侃這簽名像孔雀開屏。

而現在，那個純屬玩笑的簽名就簽在她的本子上。

“習慣了而已。”男人淡漠地說。

“之甯！”

寸狹之地響起第二個人的聲音。

顧江撐着傘站在不遠處的雨裡，灰色的絨面外套肩膀深一塊淺一塊，“等很久了吧？”

楚之甯要合上本，顧江看到她手裡的紙筆，瞬間猜到了楚之甯在幹什麼，他心裡一陣溫暖，那天他提了以後還以為楚之甯是随口應付他，沒想到真幫自己要了。

他闊步走過來，“你真的幫我要Charon的簽名了。”

顧江收傘，笑容滿面地沖雲落伸出手，“你好，聽之甯說你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Charon，很榮幸見到你。”

楚之甯忽然不敢看雲落的表情。

她空了兩秒才擡頭，躲閃的目光被男人精準地捉住，像鋒利的鷹爪，閃電之間捉住了在田裡撒歡的小雞崽。

“原來你是幫他要的。”男人的笑有點冷。

楚之甯：“……謝謝您。”

“挺好。”他看了看顧江，轉身走入寫字樓，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楚之甯視野範圍内。

顧江的手空在原地，不上不下地尬住數秒，他察覺出這兩個人之間不太對的氛圍，轉頭看了看雲落離開的方向，什麼都沒說地收回手，撐傘送楚之甯上車。

雨刷頻率開到最大，擋風玻璃勉強視物。

高樓大廈城市燈火被無限放多數量，濃縮在了每一顆小小的雨珠裡。

楚之甯抱着本，上面都被雨水打濕了，她拿出一張紙巾輕輕按幹水漬。

車廂内兩個人誰都沒說話。

顧江開了暖風，周圍溫度一點點攀登上來。

“謝謝。”楚之甯打破沉默。

“聽蘇阿姨說，你還沒考駕照？”顧江問。

“嗯，高考之後還沒到18周歲，後來上了大學又在兼職，這件事就被拖着了。”

再後來，那個說等她大四課少以後教她開車的人，也被她放棄了。

“之甯，Charon就是那個人嗎？”

顧江沒有任何征兆地問了出來。

楚之甯沉默半晌，耳邊隻能聽到雨刷來回工作的聲音，她點點頭，聽到自己說：“是他。”

他。

是她和顧江之間心知肚明的一個人。

當初劉晴把她和顧江介紹在一起時，楚之甯就有明确表示過自己不想談戀愛。但當時顧江應該對她還算滿意，就說先不急，他可以先從朋友做起。

她那時告訴他，她有一個還沒能徹底忘記的前男友。

“我說麼。”顧江笑了笑，“上次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罵人似的。”

楚之甯笑笑。

心說他那是恨屋及烏。

顧江：“所以他這次回國，是…因為你？”

“不是。”楚之甯說，“隻是工作。”

“…你們兩個…”

“我們兩個沒可能了。”窗外風雨如注，攪亂人的心跳。

“…為什麼？”許是擔心自己的問題過界，顧江笑着解釋，“如果不想說也沒關系，我隻是問問。”

剛才這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倒不像沒有感情的樣子。

反之，顧江覺得二人的感情比他一開始想得還要深。

“其實沒什麼。”

“隻是遇到一些沒辦法調和的矛盾。”

“我記得我看過關于Charon的一篇野采訪，說他家裡原本不同意他搞音樂，他家裡人甚至還在行業内封殺過他，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出國發展。”

顧江調節氛圍地說，“所以我猜猜，難不成是他家裡不同意你們兩個在一起，給你倆施壓，後來你們兩個承受不住現實壓力被迫分開了？”

楚之甯很淡地笑了一下，“顧老師不是教樂理的，而是教中文系抓馬劇本寫作的吧？”

“難道一點都沒猜對嗎？”顧江轉頭問。

“綠燈了，顧老師。”楚之甯溫聲打斷。

車子重新發動，駛入在大雨裡奔遊的車流之中。

楚之甯把頭靠在車窗上，顧江的車有一股淡淡的印刷紙的味道，也許跟他是老師車裡經常裝紙質資料有關。

話題在兩個人之間停斷，在她心裡沒有。

如果真像顧江說的那麼簡單就好了。

雨還是淚，模糊了她的視線。

車子駛入小區，輕車熟路地停在楚之甯家的單元門外。

熄火後，顧江在換黃色的車燈下深切地看着楚之甯。

“之甯，如果你很想忘了他。”

“要不要跟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