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6的門打開。
就見正對着門口的主位上,坐着一個吃飯還帶着墨鏡的老道士,他的身邊則是一排女人。
楚别打量着這些人的穿着姿态、神情動作,隐晦的目光如藏起來的刀鋒,飛速地觀察着裡面的一舉一動。
就聽姜唯誠的聲線傳出來。
楚别即使沒看見人,也一下就認出來。
“你是誰啊?走錯了吧?”再熟悉不過的聲線從屋内傳出,是姜唯誠的聲音。
“菜……,操。”
傅昭的一個“菜”字還沒吐圓了,就化成了一聲操。
原本平直眉毛,艱厲地皺起來,本能地瞥了眼楚别,目光都變冷。
楚别很輕微地搖頭,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傅昭也不知道看懂沒有,嘴角勾出一個冷笑,一偏頭,又轉向門裡面,長臂一伸,給楚别的身形牢牢擋住,隼一般的眸子發了狠地盯向門裡,帶着股比方才都更猛烈的酒勁兒,吊兒郎當道:“喲,這不是我那師父麼?又擱這兒狎妓呢?”
“不是,你誰啊?”
椅子腿劃地的聲音,姜唯誠疑似站了起來。
楚别透過傅昭身體的縫隙,涼涼地掃向那一排的女人,隻見她們有幾個甚至沒化妝,甚至連表情都木讷呆滞,不似尋常妓女,然而當楚别略感奇怪地往再仔細一瞧,桌子擋住的胸口以下位置,似乎……還都挺着大肚子?
傅昭冷哼一聲,不知道腦子搭錯了哪根弦兒,張嘴就是胡說八道:“我是誰?我是你前妻的學生,他讓我來看看,說你今天嫖——”
楚别一腳踹在傅昭腳後跟上。
限制了傅昭的自由發揮。
傅昭一愣,住了嘴,又話鋒一轉,目光更犀利起來:“……欸?你不是今天上樓的時候,撞到我的那個——你怎麼在這裡?”
傅昭說着,長腿一邁,悍然便往裡面走,
順便把門一帶,半關沒關地留了個縫兒。
這人和到自己家了似的,随手拖了把沒人坐椅子,然後把那椅子往倒是身邊一塞,整個人略顯粗暴地往裡面一擠!
就坐下了。
帶着潮紅的臉色,向那道士一伸右手,“你不是能掐會算麼,那給我看看手相吧。”
“欸?不是??你這人到底怎麼回事兒???”
姜唯誠走到傅昭的椅子後面,和傅昭掰扯,于是楚别哪怕站在門口靠牆,便也能輕易看見。
而方才的功夫,他已經将門内所有的女人都打量了一圈。
沒有水鳳。
卻竟真的都是孕婦。
一共六個女人,即便傅昭這個“變數”進來,也自始至終,沒有一個笑了的,反而一個個的臉上,蓄滿了隐隐的驚懼,她們桌子上的筷子沒一個人動,也便是說這桌上的菜,基本上就老道和姜唯誠兩個人在吃?
楚别越想越奇怪,心說這究竟是個什麼局?
為什麼姜唯誠要和一群這麼奇怪的人,一起來這吃飯?
就聽傅昭的聲線,變得像個醉酒鬼。
“關你什麼事兒?一邊兒去,我要算命——這些錢夠不夠。”
說着,傅昭的袖子裡排出了幾枚銅闆,拍在桌子上,往那老道士的方向一推。
一直沒說話的老道士摸摸胡子,露出蔑笑:
“傅二少,您這幾個錢,連買我本兒書都不夠。”
啪哒。
傅昭的袖子中,又排出一枚銅闆,墜到桌子上。
“再加一文,不能再多了——你就把你之前,說的那話,再詳細說說。”
姜唯誠略疑惑,問:“胡大師,這人……您認識啊?”
楚别立刻默默記下,心中百轉千回。
——這道士姓胡?
似乎也不缺錢,應該很有名望。
可外灘附近,上哪能找這麼個道士?
姜唯誠找到他又要做什麼?
“他啊,剛剛說我,搶别人的老婆有本事,稀奇!那我得聽聽,我究竟是搶了誰的老婆啊——”
傅昭的聲音朗朗地,笑起來很沉,又有意引導着話題,“哦,我看你這兒一排孕婦,應該都是别人的老婆了吧,我在這裡面選選,成不?——你這兒都哪來的人?我能選麼,說話。”
老黑驢繼續摸胡子,但笑不語。
目光卻似乎朝着傅昭手掌的紋路去看了,可他帶着墨鏡,楚别也不确定他究竟看了沒有,隻察覺他的頭微微往下偏了一點,是思考的神情。
半晌,老黑驢又開了口。
“傅家二少,您的八字貧道記得,十幾年前看過。”
傅昭渾沌的目光一凜,楚别和姜唯誠也是一愣。
就聽那道士老神在在,又抓了把山羊胡:“如果貧道沒記錯,你是庚午日主生于戊月,偏印在時幹透出,論偏印格……嗯,您這一生與女人無緣。”
“嗤,這還不過一個時辰,你這說法,便又變了?——剛剛不是還說我搶人老婆?”傅昭冷蔑姜唯誠一眼。
姜唯誠卻因老道士的話,眼睛中難掩驚訝,正因他是“傅昭”,而仔細打量起傅昭來。
卻挺那老道士又道:“沒有變,貧道記得,你那八字,确實暗合了别人的妻星,隻是這人,似乎不是個純粹的女人……又或許說,你這妻星既陰又陽,是個古怪之人,而且,他并未生在你自己的夫妻宮中,反而生落在你這年柱上,為别人生兒育女,吃盡了苦啊。”
“你是在說國文嗎?不是女的,還生兒育女?”
傅昭眉頭皺緊了,嗤笑一聲。
現在這些搞封建迷信的,腦子裡揣泡大的,就能給人看了嗎?
而姜唯誠重複了幾個字:“……既陰又陽?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楚别倚在門邊,本聽得雲裡霧裡,聽到這幾字,目光尖銳地射進去,緊緊盯住那隻老黑驢。
誰知那老道擡起眼睛,唇邊的笑意幾分邪獰。
楚别沒來由地心中一抖,隻覺那墨鏡之後的目光,仿佛正在看門邊。
果然。
不多久。
那胡大師的聲線輕輕“哦?”了一聲,轉而将頭轉向傅昭:
“傅二少,我看您這酒意,也快散盡了吧。”
傅昭蹙眉:“什麼?”
“您究竟來做幹嘛的?”老道問,“您這門後,怎麼還藏了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