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是随便請一個蒙師,那面子上又過不去。
若是傳出一個苛待庶子的名聲,可不是什麼好事。
王太後召見趙王氏和趙淩過來,顯然是對趙家做過了解的。
本來她是不想管,但看着趙淩就覺得格外有眼緣,就說道:“淩兒左右在家也是玩,不如跟着榮兒和朻朻一起玩。”
趙王氏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但身體已經先一步離了座位,向太後行禮謝恩,等聽到太後讓她重新回到座位上時,才恍恍惚惚意識到太後口中的榮兒和朻朻到底是誰。
窦榮,窦皇後嫡親妹妹的次子,也是鎮國公的小孫子,從小養在宮中,陪伴太子左右。
顧朻,窦皇後的嫡長子,也是當今太子。
王太後不怎麼管趙王氏有什麼想法,問趙淩:“淩兒,姑外祖母給你找幾個玩伴可好?”
趙淩像是一個真正的三歲小孩兒一樣,聽到玩伴就眼睛亮晶晶,一笑就露出右邊臉頰上的一個小酒窩:“好的呀~”
趙王氏都得反應一會兒的事情,趙淩更加不知道了。
但能夠讓王太後這麼親昵稱呼小名的人,想也知道不是孫子也是孫子。
王太後這會兒卻看着趙淩的酒窩愣愣出神,伸手摸了摸他的小酒窩。
趙淩感覺到臉上一冰,就見王太後的眼淚滴落下來,趕緊伸手輕輕擦了擦:“姑外祖母别哭。”
王太後感覺自己失态,趕緊克制情緒,勉強笑道:“哀家乏了,你們先退下吧。”想了想又對趙淩說道,“淩兒,多進宮來陪陪姑外祖母說說話。清瑤,拿一塊哀家的令牌給淩兒。”
王太後身邊的大宮女清瑤,輕輕應了一聲,去拿了令牌。
另外幾名宮女嬷嬷扶着王太後離開。
清瑤沒一會兒就帶着兩個宮女,一起送趙王氏和趙淩出宮,到了宮門口才拿出一枚令牌交給趙淩:“趙四郎有空多進宮來走走。”
趙淩眨巴着眼睛,接過令牌,乖乖說道:“好的,清瑤姐姐。”
令牌不知道是銅還是鐵,小小一塊還挺沉。
清瑤想着自己的年紀都能給這小人兒當娘了,竟然還被叫做姐姐,臉上不顯,心裡面顯然是高興的,對着趙王氏也和顔悅色,站在宮門口,目送兩人離開,才轉身回了長樂宮。
寝宮内,王太後倚靠在床上,默默垂淚:“小桃,你說這孩子怎麼這麼像?連那右邊的酒窩都一模一樣。”
被稱為小桃的宮人明顯已經上了年紀,臉上的皺紋不多,法令紋卻很深,坐在床沿,拿着帕子給王太後輕輕擦拭眼淚:“必是那孩子與娘娘有緣。您若歡喜,就叫他多來陪陪您,說說話解解悶。”
一個三歲的小兒,門第不顯,還是庶出,既然太後喜歡,養在跟前當個貓兒狗兒一樣的小玩意兒,也不是什麼大事。
若真能讓太後展顔,給這小兒一點好處就是了。
宮外,趙淩難得和嫡母同坐一輛馬車,胳膊被嫡母緊緊抓着,顯然這位素來喜愛講規矩擺譜的貴婦人見了太後還在激動緊張。
他也不說什麼,一直到馬車回了家,才輕聲提醒:“娘親,到家了。”
趙王氏這才回過神來:“哦,到家了。”她下意識就要去掀簾子,被趙淩扯了一下衣角,才反應過來,整理了一下儀容,端端正正坐好,才輕輕敲了敲轎廂。
外頭的人聽到聲音,掀起轎簾,低頭彎腰扶着趙王氏踩着兩級凳子下車。
又有另外的随從上前,把趙淩抱下車。
他們這邊剛下車,外頭管事娘子已經腳步匆匆過來禀報:“夫人,宮中的賞賜到了。”
趙王氏趕緊叫上趙淩,腳步匆匆走到前院正堂,規規矩矩地接了賞賜,又給來送禮的宮人塞了小紅包,又客客氣氣送人離開。
趙淩看着長長的禮單,和堆滿了堂屋的箱籠布匹,眨巴着眼睛,仰頭看向趙王氏:“給娘親。”
趙王氏一直沒從今天的沖擊中緩過神來,這會兒聽趙淩這麼說,目光又落在那些華麗的布匹上,說不心動是假的。
要知道她的出身不算好,别說是比起京中的這些貴婦名媛,就是當初随趙骅在江南為官的時候,穿戴也比不上那些殷富數代的人家。
她到現在還記得自己剛開始參加聚會的時候,精心打扮了一番,結果被“誇”樸素。
要是她能穿上一身宮中賞賜的料子做的衣裳,那……
她低頭看看懵懂無知一臉天真的庶子,深呼吸一口氣,笑道:“這是太後賞賜與你的東西,你收在自己的小庫房中。這幾匹布,娘親教人給你裁幾身衣裳,往後進宮也不失禮數。”
像今天穿的這身衣服,還是趙三郎小時候穿過的。
看着新,其實是件舊衣服。
身為庶子,又才三歲,趙淩在今天之前,實在沒有需要穿這麼正式的禮服的場合。
就這麼一件舊衣服,還是趙三郎穿不下的,這會兒趙淩回了家,也得脫下來還給趙三郎。
在這個家裡,他學會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該自己的東西不要搶,尤其不要和嫡兄嫡姐搶。
他沒有自己的禮服,卻有自己的小院兒。
看着仆從把諸多箱籠搬進空蕩蕩的小庫房,趙淩摸摸湊過來的一團破抹布一樣的玳瑁貓:“以後你有活幹了,不能天天摸魚了知道不?”
玳瑁貓直接在小庫房滿是落土的地上打了個滾,一身原本就舊舊的毛更是沒法看。
趙淩一下就把貓提溜起來:“髒死了,今天不準睡我床上!”
貓貓根本不理他,一扭身就掙脫開來,還鑽進趙淩的胸口,兩下就從他懷裡找到兩根草葉子,呼噜呼噜嚼着吃完,一扭身就跑了個沒影。
貓剛從窗戶跳走,門口就進來一個男孩兒,瞧着滿屋子的箱籠就眼冒金光:“小四,你這些東西歸我了!”
說完,他也不等趙淩同不同意,對着身後的壯仆一揮手:“來人,幫我把這些東西搬回我院子!”
不到一刻鐘,趙淩剛填滿的小庫房又變得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