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緩緩走過去,屈指在棺材蓋上敲了三下。
“笃、笃、笃。”
沒一會兒,又傳來三聲指節叩擊棺材闆的聲音。
“笃、笃、笃。”
春和緩緩揚起嘴角,後退兩步,擡手間,棺材蓋被拉開。
木頭與木頭的摩擦聲傳入耳中,荀樞屏住了呼吸。
百蒼也擡眼看去。
“這半年怎麼樣?”
春和這語氣像是再與老朋友打招呼。
一隻蒼白的手搭在棺材沿上。
春和遞過胳膊,棺材中的人借力踩着棺材沿落在了地上。
地上枯枝爛葉發出很輕的一聲。
是一個青年男子,因長時間沒說話,男子的聲音有些啞他說:“還好。”
在看清人的面貌時,荀樞愣住了。
青年男子臉色蒼白,又穿着喪服,他理了理頰邊的墨發,向一旁走了幾步,擡手折枝,又以木枝做簪固定頭發。
半截蒼白手腕露出,擡肘自然,衣服自然下垂,不見風塵氣息,反而透着清秀隽雅,如空谷幽蘭,讓人移不開眼。
荀樞楞楞出聲:“蘭君?”
蘭君朝他颔首,又朝春和俯首作揖。
眼看要跪,春和拉住人:“外邊冷,回去說。”
隻見他一揮手,那棺材瞬間合上不見了蹤影。
再眨眼,他們已經回到了城主府。
“……”
-
原來,那天春和支開他後與蘭君達成了一個合作。
春和會幫他,但有一個條件,在他“死”後治病。
這幾個月,花柳病在殿前城傳得廣,仙門派了專門的人員來管理,清風谷的醫修也在這裡,但無濟于事。
甚至有仙門子弟仗着自己有真氣護體去尋花問柳,最後也中招了。
私密部位潰爛,全身起紅疹,四肢無力,食欲不振。
在這個金丹遍地走,元嬰多如狗的修真界,春和隻想說一句:猥瑣發育,别浪。
清風谷的醫修能治好才怪,醫修,字面上來看就是給修士看病的醫生,又可以理解為學醫的修士。
再說修士,基本上都是降妖除魔的。
課上講的是靈草靈藥,教的是靈氣紊亂如何急救之類的,提升境界的方式是打坐煉丹,交的作業是清心丹等各種丹藥,進秘境就是脆皮奶媽……
所以醫修對凡人的疾病了解得不多。
但春和喜歡到處走走,修士體質的原因,中毒不會輕易被毒死,受傷愈合也快。
于是他體驗了一把神農嘗百草。
修士和凡人隻見存在鄙視鍊,就連凡間的蔬菜都被稱為“雜草”。
想找生姜花椒的春和:“……”
他把蘭君帶回來後就給人施了障眼法。
人都下葬了,要是再頂着這張臉上街慌該多吓人,更别說殿前城的人都快被花柳病折磨瘋了。
義診時春和也跟着去了,檢查過後發現這中疾病隻會通過合歡傳染,無論男男女女。
同吃同住完全沒問題。
修真界的疾病也是奇怪,放現代就是血液傳播之類的。
但這裡完全不一樣,修為達到一定境界可以看見很小的東西,春和試過去觀察這個世界的“微生物”。
結果發現沒有。
這個世界沒有所謂的微生物,細菌,真菌,病毒等。
那麼這裡一切疾病就不能用現代醫學來解釋。
這個世界很奇怪,一切都可以用法術解決。
春和試過用靈力幫人解決生病的問題,這個是完全可以的。
他在人間行走多年,遇到過很多人,見過很多病,也治療過很多病症,這些憑借的不是所謂的醫學知識,而是靈力。
若是遇到靈力無法緩解的情況,那麼極有可能是詛咒。
果真應了那句魔法就要用魔法來打敗。
“……”
在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情況下,春和修改了殿前城的治理規則。
某天起,殿前城頒布了風月禁令。
此禁令共有三條内容:其一,為了控制花柳病蔓延,查禁所有風月場所;其二,對奸、淫者加大懲罰力度;其三,成立掃黃大隊,不定期突擊檢查城内居民。
這一禁令的頒布有效控制了花柳病的傳播,但殿前城依舊處于封控狀态。
隻進不出。
“……”
-
在風月禁令頒布的第二年,原城主因治理不力被罷黜,少城主即位。
各大仙門有自己的管轄位置,會派人過來管治城鎮。
此處沒有封建王朝,隻有宗門管轄。
荀樞趕鴨子上架般處理着這些事。
當年風月場所被遣散,其中的歌女小倌無處可歸,正好城主府空着,便讓人住了進來。
其中有花柳病患者,占九成,剩下一成尚年幼,未曾接待過客人。
春和有方法讓他們免受花柳病的折磨,但此後不可再進行男男女女的那些運動。
于是他在城主府種了很多花樹,淺粉淺紫。
按陣排布種,可以削弱詛咒。
事實證明,确實有用。
于是這些人成了殿前城的治安人員。
又是一年春天,春和在院子裡曬太陽,蘭君則在一旁幫他剝瓜子。
這些年幾個少年長大了不少。
聞嘉依舊社恐,但可以面不改色地跟陌生人講話了,或許歸功于他把人當成了花花草草,就像他小時候那樣。
而百蒼也不再遊離于衆人之外,甚至在聞嘉學做飯之後過去蹭飯。
讓人意外的是荀樞當真好好管理起了殿前城,似乎是在建立自己的勢力。
本來人就不多,之前還爛了一批,尤其是沒管住自己的那些人,直接爛到根了。
清虛子依舊過來蹭飯,也依舊吃完飯洗了碗就走。
春光明媚,那些花樹也開了花。
荀樞忙完過來,看到蘭君在幫他剝瓜子,不禁疑惑:“春和,他為什麼總跟在你身邊?”
“蘭君不也幫你處理城中事務了嗎?”
春和把那碟瓜子仁推到荀樞面前,青年模樣,桃花眸,都這麼些年了,還總愛争風吃醋。
荀樞擰眉,盯着春和:“直覺告訴我,你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春和緩緩坐起來,支着下巴問:“道侶關系嗎?這有什麼不可告人的?”
荀樞:“?!”
“那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