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杭有雖然已經退燒了，但是大概是藥效太過了，以至于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他平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嘴唇也不似平日裡那樣紅潤，而是有些幹燥起皮。這樣虛弱的模樣，是很多年裡都少見的。
夏思艾看着他的模樣，放輕腳步走出了病房。
帶上病房的門之後，他根據醫院的指示牌，加上路過護士的指路，磕磕絆絆的來到了心理科。
這個時間點，心理科這一層很寂靜。
夏思艾的步子緩慢，目光平穩的掃視了牆上貼着的字。
最後，他在一間辦公室門口停下了腳步。
“咚咚咚——”
他擡手敲響了門。
這一層實在是太安靜了，不知道是隔音效果好，還是就沒什麼人。以至于他無法判斷辦公室裡是否有人。
久久沒有人回應，夏思艾擡手又敲了一次。
這一次過了幾秒之後，有了回應。
“進來。”
夏思艾推門走了進去。
辦公室裡坐了一位青年，青年的皮膚白皙，眼窩深邃，眉弓十分立體，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無邊框眼鏡，頭發是淺棕色的小卷。
看着像是一個混血。
“……你好。”
夏思艾有點怯生生的打了招呼。
青年沖他點點頭，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比了一個“請”的手勢，讓他坐下。
“是有什麼事情嗎？”
青年放下手裡的資料，坐直身子露出了胸口的工作證，姓謝。
“是，有事情想要來咨詢一下。”
夏思艾很詳細的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都說出來了，說話的過程東拼西湊，很亂。
很多東西都是臨時想到了，又補充。
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所以隻能把自己知道的部分全都盡可能的、詳細的說出來。他并沒有意識到，其實他的邏輯、組織語言的能力，在這一刻都弱到了極緻。
但是全程，這位謝醫生都沒有表示出任何的不耐煩。
相反，他極其認真且面色溫和的聽完了夏思艾的所有話。
“你的意思是，你的朋友在你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一直在服用助眠類的藥物？”謝醫生問。
夏思艾點點頭。
“你并不知道他過去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是什麼導緻了他現在的這個行為。但是你不敢輕易的去問他，害怕再一次傷害到他，是嗎？”
夏思艾再一次點頭。
謝醫生笑了笑，“你對他很好。”他調侃了一句之後，又恢複正題，“你回憶一下，平日裡他有沒有表露出過睡眠質量很差的情況？”
“我…”夏思艾頓了頓，開始仔細的回想同居的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他确實會經常在下課的時候補覺，但是我一直都沒有當回事。現在想了一下，很奇怪，之前他并不會這樣。”
初中的時候，周杭有的精神很好。晚上睡的早，早上起了之後也不會犯困。
會午休，但是從不會在下課的時候補覺。
“那最近一次，你所了解到的，他入睡沒什麼異常，是什麼情況下？”謝醫生繼續問。
夏思艾回憶了一下，說道，“是今天早上，他發燒了。我讓他吃了退燒藥之後，他拉着我的手指睡着了。”
“不過不确定，很大概率是因為藥效的緣故。”
謝醫生若有所思的用手指點了點下巴，像是在思考什麼。
半晌，他說道，“因為你了解的事不多，所以我給你的建議是，你先嘗試着去看一看，有沒有什麼方法能讓他安心的入睡。”
“不要輕易的去探究他依靠藥物的原因，會很容易刺激到他，要等他自己開口說。”
謝醫生想了想，“他的家庭怎麼樣？父母對他好不好呢？其實家庭在心理上占比會更大一些。”
夏思艾沉默了。
家庭。
周杭有的父親雖說對他比較放縱，但是常年不在家裡，很多事根本就不了解也不清楚，隻知道一味的打錢。
至于他的母親……
夏思艾猶豫了很久，最後才皺了皺眉的開口，“以我的了解，他的母親很可能有戀·兒癖。”
“就是，很不正常的傾向。”
糾結了很久很久，夏思艾才選擇把自己知道的那部分關于姜瑤的事，說出來。
他對姜瑤的印象，最深刻的莫過于那個近四米高的衣櫃。
幾乎是一種陰森的恐懼。
謝醫生似乎是見多了各種奇怪的人，所以對他所說出來的事也沒有發表很深的意見。
“嗯，這麼說，令他感到失眠乏力的事，很可能是由家庭帶來的。”
夏思艾應了一聲，忽然他的手機震了震，他低頭看了一眼是周杭有的信息。
【。：你在哪裡？】
夏思艾飛快的打了幾個字。
【艾你啥事：出來買點吃的，你想吃什麼？】
他收起手機，“今天可能不能聊了，我得回去了。”
“留個聯系方式吧，後續的問題你可以直接找我聊。”謝醫生把名片遞給他。
夏思艾接過來看了一眼名字，謝青。
他把電話号碼飛快的輸入保存，然後把名片又推回去，“萬一被他看到了就完了，我有空給你打電話。”
說完，夏思艾匆匆的走了，手上的手機又震了兩下，他邊走邊低頭看，是周杭有回的。
【。：沒有想吃的。】
【。：你買完就快點回來。】
夏思艾敲了一個“好”字。
他腳步快，醫院附近的吃食也不少。雖然周杭有說自己不想吃，但是他還是自作主張的給周杭有帶了一碗粥。
生完病的人嘴裡發苦，吃不出味道。
但是沒辦法，隻能喝點清淡的。
害怕病人情緒高漲，所以夏思艾主動陪他吃粥。
天氣涼，滾燙的粥帶回醫院的時候已經溫了，正好入口。
剛推開病房門，就看到周杭有伸手拿床頭的水。
“别喝！”夏思艾張嘴喊道。
“嗯？”
“都放多久了，這個天早就涼了。”
夏思艾快步走過去，把床上桌支起來，已經溫了的粥放在上面，“給你帶了點粥，現在不燙了正好能吃。”
“想喝水等我回來給你倒熱的啊，喝涼的難受怎麼辦。”
夏思艾把粥盒的蓋子打開，然後去給涼了的水杯裡添熱水。
“怎麼買了兩份？”周杭有問。
夏思艾坐在床邊上，指了指自己的臉，賣慘道，“喂喂喂，這位病人，講點良心好不好。”
“我可是在這裡待了大半天，剛剛餓的難受才出去買飯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不讓我吃？”
夏思艾挑眉。
“不是。”
周杭有把床頭上的新添的熱水拿起來喝了一口，他的嗓子還有點啞，發燒之後就變得脹痛。
喝水潤了潤之後，他說，“我的意思是你怎麼給我也帶了。”
“不然？”
“我沒說想吃。”
“你吃不吃。”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