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二人都知道今天能不能一起回老宅都成問題。
休息室的門被出門的沈亦别體貼關上,郁安臉上的乖巧神色消散無蹤,從柔軟的沙發上起身。
将小窗撐得更開,郁安站在窗前,看着小院裡風停雨住後的草地。
他們下樓的時候并非沒被任何人發現,郁安和拿着生日蠟燭的喬梓覃對上過視線。
對方看他的眼神耐人尋味,應該有話要說。
于是郁安在等。
喬梓覃果然來了,此時距離沈亦别離開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
“原來小少爺沒回房間。”
清亮的少年音充滿挑釁,郁安合上窗,轉身看過去,“那裡沒人打掃。”
“原來如此,”喬梓覃笑得露出一對酒窩,“是下人們疏忽了,也可能是沒人吩咐打掃吧。畢竟又沒人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郁安沉默地看着他,像是完全聽不懂他話裡的含沙射影。
沒激起這假少爺的怒火,喬梓覃收住笑,走到桌邊拿了個小蛋糕吃。
像是不合胃口,喬梓覃吃了幾口就把東西放下,還不放棄語刺郁安:“姜哥剛切了蛋糕,給你端一盤嘗嘗?”
“不用,”郁安低下頭,覺得無措似的看着腳尖,“我沒胃口。”
見他終于露出點情緒,喬梓覃心下得意,“怎麼呢?”
郁安沒理他。
但喬梓覃似乎很喜歡自說自話,繼續說:“不過也是,被當衆揭底心裡确實不是滋味嘛。”
郁安猛然看向他,“你知道?”
陳姜之前說的話在一般人聽來不過是挑釁,但在知道真假少爺事情的人聽來就有意思很多。
喬梓覃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知情者的身份。
“知道什麼?”他無害地眨眨眼,見窗邊的少年神色緊張,不由笑出聲來。
“知道姜哥的言外之意?還是——知道你是假少爺的事?”喬梓覃語氣玩味。
“……”
郁安白了臉,淡粉的唇輕微顫抖着,表情比方才被當衆嘲諷時還難堪。
半晌,他深吸一口氣,強裝鎮定般,“不是這樣。”
喬梓覃勾着唇,“是不是這樣你自己心裡清楚。郁安,我勸你不要自欺欺人。”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郁安白着臉按住胸膛,仿佛這樣就能平複自己劇烈的心跳。
喬梓覃不想讓他蒙混過去,徑直朝他走過來。
郁安下意識後退,腿撞到了冰冷堅硬的牆。
“瞧你吓的,”喬梓覃在距離他一步處站住,“鸠占鵲巢久了,你是不是都忘記了自己隻是一隻山雞啊?”
沒聽過這樣直白難聽的話,郁安短暫地愣了愣,反應過來後身體被氣得止不住地發抖,“請你說話放尊重些。”
這個被虛假寵愛着長大的小少爺連反駁咒罵時都帶着禮貌的語氣。
“可事實就是這樣,我又沒說錯。”
喬梓覃嗤笑,“既然一切都是真的,那就不要怪别人說話難聽。”
郁安動動唇,剛要反駁,但又被對面的人截斷話頭——
盯着少年清澈的眼眸,喬梓覃繼續說道:“我說郁安,你該清楚自己的處境了吧?難道還想死皮賴臉留在這裡占着姜哥的位置不走?被姜哥當衆嘲諷的感覺怎麼樣?你當時的表情可真好笑啊!”
郁安神色慢慢頹敗下去,肩膀微縮,像一隻飽受風吹雨淋、羽翼沉重到再難飛行的雲雀。
欣賞着對方變化的表情,喬梓覃啧聲道:“啧啧,剛剛不是還很堅持嗎?這就沒底氣啦?”
“哈哈哈——”
他找到了樂子,眼中的惡意幾乎都要溢出來,“你就像一隻貪圖享樂的害蟲,非要人來趕?我要是你,根本不會再來宴會上自取其辱!因為沒臉。”
知道這場羞辱躲不開了,郁安窘迫地閉上眼睛。
被他這幅無處可逃的可憐樣取悅到,喬梓覃簡直痛快地大笑一場。
止不住笑,喬梓覃來到了少年身前,“我早就警告你别來了。郁安,你不過是一條喪家之犬,有什麼權利來主人家亂叫?”
對方終于被半引導着說出了有用信息,郁安内心不為所動,驚懼萬分地睜開眼,“是你?!”
“我什麼?”喬梓覃不買他的賬,用手扒拉了一下劉海,又恍然大悟般,“啊,我好像知道了。”
見少年被他吓白了臉,喬梓覃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又靠近幾分。
離得近了,他聞着對方身上的淡淡花香,再看見那張菟絲花似的臉,覺得有點惡心。
于是喬梓覃湊到郁安耳邊,感受到對方身體的僵硬,壓低聲音恐吓道:“是我又怎麼樣?這些年,小少爺還喜歡我寫的信嗎?”
郁安用力推開了他。
喬梓覃一時不察,被推得連連後退,險些仰倒在地。
他怒道:“你幹什麼!”
郁安恍若未聞,木着一張精緻的臉蛋,眼中滿是悲傷,“是你!都是你!”
少年雙唇失去血色,額角冷汗連連,身體細密地顫抖着,像是受了巨大刺激般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