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煙花對郁安來說是新鮮的組合詞。
他所處時代年歲更疊不會有大型的慶祝活動,因為居民們壽命普遍偏長,一年時間對他們而言是白駒過隙,沒有慶祝的必要。
而大型的煙花表演則是和帝國宮廷的喜事相關,也少見得很。
郁安想象不出二者結合會是怎樣的。
十一點半的時候,一個滿臉為難的傭人告訴沈亦别院子裡的圍欄被大風吹垮了,需要通知工人來修理。
圍欄的位置很顯眼,在出門的必經之路上,有心的賓客一眼就能看到,有礙觀瞻。但跨年夜工人們都在休假,無人前去修理。
沈亦别吩咐他準備好工具,自己披上外套大步往門外走,看樣子是要親自去修。
透過窗戶,郁安看見外面月光滿地,樹木枝條卻被風吹得東倒西歪。
不想沈亦别一個人在寒夜裡忙活,郁安當即跟上去,“我和你一起。”
沈亦别腳步一停,轉頭想要勸退他:“外面很冷。”
“我想陪你一起。”郁安态度很堅決。
清楚他的固執程度,沈亦别放棄再勸,叮囑道:“那您穿厚些,我在門口等您。”
郁安乖乖應好,轉身回去拿衣服。
拎着外套下樓時,他有意避開了音樂悠揚的宴會廳,沒有引起旁人注意。
他快步來到門邊,卻見玄關處除了沈亦别之外還有一個矮小些的身影。
郁安停下腳步,先把手裡的外套披在了身上,然後站在原地按兵不動。
隻聽一道少年音被壓得很低,模模糊糊的傳過來:“不再考慮考慮麼?……和我們合作對你百利無一害……”
這聲音不算耳生,郁安眼簾一擡,不帶感情地往那個背對自己的嬌小身影瞧去。
沈亦别的大半身影則隐在拐角處用來裝飾的植被裡,面對來者眉眼冷淡至極。
“不必了。”他拒絕得斬釘截鐵。
那人還在勸:“沈先生,你已經走到現在這個位置,最好别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見對方幾乎要貼到沈亦别身上,郁安嘴角一扯,調整好表情就走前上去。
“沈亦别……”
旁若無人地擠開擋路人,來到沈亦别身邊時,郁安換上了一貫的乖順表情。
終于等到人的沈亦别迫不及待将目光從喬梓覃身上挪開,認真檢查了少年衣裳穿着的情況,滿意地點頭:“少爺做得很好。”
郁安對他抿唇一笑,這才轉過臉,好像後知後覺才發現沈亦别對面的人。
看清對方的臉,他臉色一白,像是回憶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是你?”
喬梓覃冷笑道:“小少爺,好久不見。”
這聲招呼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郁安像是被吓了一跳,想要後退,但被沈亦别扶住了後腰,半攬進懷裡。
不願少年再想起不好的回憶,沈亦别握住了他瞬間冰涼的指尖,将自己身上的熱度傳給他。
郁安轉眸望向他,嘴唇輕顫,仿佛在無聲的求助。
被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着,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忍不住心軟。
沈亦别握着少年的手用了點力,将人又往自己身邊帶了帶,看向喬梓覃的眼神冷了幾度,“客人,請注意禮貌。這是郁氏的晚宴,或許老爺不會歡迎你的到來。”
喬梓覃面色一僵,“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請不要忘記自己做過的事。”沈亦别不再多說,反手開了廳門,“失陪了。”
不等喬梓覃回應,他已經牽着面色蒼白的郁安離開了。
外面的寒風沒停,呼嘯而過時刮得臉頰生疼。
郁安一出門就縮了縮脖子,縱然如此,冷風還是飛快灌進了寬大的衣服裡。
沈亦别松開郁安的手,彎腰幫他把外套拉鍊又往上提了提,“冷嗎?”
郁安搖頭,臉被外套擋住大半,對他彎了彎眼睛,好像慢慢從驚恐的狀态裡緩了過來。
他表現得太過乖巧,沈亦别沒忍住摸了摸他的頭,柔順的短發手感極佳。
一路都有照路燈,兩人并肩來到了損壞的花園圍欄處,那裡靜靜放着一個工具箱,應該是傭人提前準備好的。
“少爺稍等,很快就好。”
沈亦别說完這句就打開了工具箱,俯身忙碌起來。
木質圍欄的損壞程度不大,很快就被修好了。
越來越接近零點,郁安聽見了來自遠方噼裡啪啦的鞭炮聲,聽起來熱鬧非凡。
郁安問:“快到十二點了嗎?”
因為外套擋臉,他說話的時候不得不仰起頭,看起來像一隻企鵝。
沈亦别收拾好了工具,直起身對小企鵝造型的少爺微笑,“是的。”
他垂眼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還有三分鐘。”
“還好,”郁安不由眉眼帶笑,“我們就在外面看吧。”
燃放煙花的地方距離老宅有段距離,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沈亦别願意遷就對方,“一切随您心意。”
“那我們找個空曠的地方。”
兩人在冷風裡慢慢走着,不知不覺走到了後院,月光下玻璃花房如巨型水晶般矗立。
“好漂亮。”
郁安沒見過夜晚的花房,一時眼眸微亮看個不停。
“少爺……”沈亦别出聲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