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安心中了然,面上還在演。
瞳孔微微放大,他嘴唇發着抖,半天沒能說出一個字。
一瞬間,這個受寵小少爺仿佛又變回了幾個月前的寡言小透明。
敏感小可憐的人設不倒,少年緩了好一會,這才弱聲道:“我不願意。”
說出這句話後,他才像是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又重複道:“我不願意。我已經知道你看過了。”
主動拉起了對方放下的手,郁安将其珍視地握在兩手手心。
對上沈亦别幽深的目光,他輕聲問:“沈亦别,知道了這些事,你還會幫我嗎?”
看不見野心和算計,少年眼中滿是依賴。
像一隻尋求庇護的青澀鳥雀。
沈亦别眼眸微彎,緩聲回答:“是的,我從不會拒絕您。”
其實沈亦别看了信,對郁安的好處反而更多。
好感度高了,對方不會做對他不利的事,而看了信,除了為他抱不平,還可以漲漲收集進度。
當初他把那封信留下本意也是賣慘,隻是看有沒有契機。
事實證明世界意識待郁安不薄,也有意無意引導着神明的化身發現真相,不斷向他靠近。
關于信的事情告一段落,沈亦别最後沒告訴郁安會如何幫他,隻讓他一切照舊。
知道對方的身份沒有看上去那樣簡單,郁安并不擔心。
點頭應好後,他轉頭就投入書海。
家教老師很快結束了休假,繼續指導着他梳理框架,複習知識點。
郁安的生活照常進行。
但唯一不同的是,在花房打理花草或是偶爾散步路過那邊時,他總能察覺到一道若有似無的窺視。
這道窺視在他獨自一人的時候更加大膽。
對視線主人的真實目的不得而知,郁安選擇按兵不動。
春天百花盛開,玻璃花房裡零碎的工作不算少。
有幾個花匠在,他雖然不用每天來,但大多數時候都沒缺席。
擺弄了一下花草,又将架子推整齊後,郁安的工作告一段落。
他擦了擦額頭的薄汗,不出意外又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
眼角餘光所及,此時花房裡還有另一個人。
郁安放下手,追着放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看過去。
隻見那個皮膚黝黑、長相質樸的新花匠面朝着他,正拿着修剪花枝的剪刀在辛勤勞動着。
對上郁安的目光,花匠直起腰身,“少爺,您有什麼吩咐?”
他聲音沙啞至極,針刮玻璃般刺耳。
郁安搖搖頭,表情無害,“我随便看看,你忙吧。”
花匠應了一聲“是”,重新了投入工作,但沒過多久就放下了手裡的剪刀。
郁安一直留意他的動向,見花匠停下往這邊看來,心頭陡然升起一種預感。
他靠近了門邊,準備話不投機就奪門而出。
嬌少爺對上高大漢,怎麼看都毫無勝算。
“少爺,”花匠出聲叫住他,指了指旁邊的空花盆,“管家吩咐了要栽些應季的花。”
從對方的眼睛裡看不出一絲善意,郁安知道對方是在給自己下套。
“需要我幫忙嗎?”他問。
花匠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看起來憨厚可靠,“新購入的花泥被放在倉庫裡了,我一個人搬不過來,要跑好幾趟。如果您不麻煩的話,能在我搬東西的時候幫忙照看倉庫嗎?”
郁安作遲疑狀。
“不需要您親自動手,”花匠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裡,垂在身側的手搓了搓褲線,又巴巴地解釋,“隻要看一下倉庫就好。裡面東西多,要是真少什麼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少爺,您就當是做個證人。”
倉庫修在半山腰,郁安曾透過窗戶看見過。
裝作不知道那已經超出了老宅的範圍,郁安露出擔憂了的神色,“我也很想幫你。隻不過你有鑰匙嗎?”
花匠點頭如搗蒜,從褲兜裡掏出一把色彩暗淡的鐵鑰匙。
“我說明了原因,保證不拿别的東西,他們才借給我的……”
一切早有預謀,叫人很難不往壞處想。
郁安沉默。
那花匠卻不給他拖延的時間,幾步繞過了花架走過來,“事不宜遲,少爺,等會我就要交接工作了。”
郁安靠着門,腦中羅列出無數對策,“等一下……”
“怎麼了?”
體型魁梧的花匠已經走到了他面前,泛着紅血絲的眼睛掃視着少年的臉,不漏掉對方一點細微的表情。
郁安擡了擡頭,認真道:“我得跟沈亦别說一聲,不然他會擔心我。”
“讓沈管家知道我們下人竟然支使您做看門的活兒,一定會解雇我的。少爺,您行行好,我還有老婆孩子要養,不能沒有這份工作……”
哭訴的話張口就來,男人說得可憐至極,但已經上手來拉人。
郁安動動身子,在又一次角度巧妙地避開了對方的手後,忽然冷下聲音:“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