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決定,郁安調整好表情,認下那句“男女授受不親”的說辭。
他咳了一聲,煞有介事地說:“可是,我才過了九歲生辰,今年冬天也不過十歲。阿肅,你不必把我當女子看待。”
禮肅皺着眉頭,沒被他輕易帶偏。
“不論是何年歲,你都是女子。既是女子,我與你相處就該保持分寸。”
“那……你就把我當做妹妹好麼?”
郁安捏住那張手帕,重新走到禮肅面前,稚氣道:“我比你小,可以做你的妹妹。”
禮肅堅持道:“這不是年紀的問題。”
郁安仰頭看他,“我想要你做我哥哥,阿肅。”
“你知道的,我的兄長不喜歡我……”
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他眸光一暗,聲音低低的:“他隻會欺負我。”
禮肅和梁嗣打過幾場交道,當然不止冬天跪地那一次被找過茬。
那位太子殿下氣量太小,是睚眦必報的性格,對自己瞧不上的人絕不會手軟。
禮肅垂眼看着郁安微微顫抖的睫毛,嘴唇一動,想問他受了什麼委屈,想了想又閉口不言了。
自身都難保,還關心不相關的人做什麼。
雖然這個“不相關的人”生了一副乖順模樣,笑起來叫人聯想到日出朝露和雨後霓虹,但通通與他禮肅沒有關系……
“阿肅——”
郁安像是看不出禮肅眼神裡的疏離,伸手牽住他袖口的衣料,開口就是黏黏糊糊的語調:“阿肅,阿肅哥哥。”
禮肅不吭聲。
郁安語氣有點委屈:“哥哥?”
禮肅伸手去推他抵過來的額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郁安歡快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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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把禮肅當哥哥的借口,郁安在禮肅那裡讨到的好臉色越來越多。
禮肅答應之後,好像真把郁安當妹妹看待了,雖然還是稱呼他為“殿下”,但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不聽話的後輩。
特别是郁安言行不合女子規範的時候,禮肅會嚴肅地勸導他,非常恨鐵不成鋼。
郁安大多數時間還很聽話,受不了才會撒嬌似的喊他“哥哥”,然後就會被禮肅放過一馬。
随着學宮學習的深入,夫子每日留的功課也多了起來,見郁安識字寫字進步神速,還特意為他準備了另外的課業。
早就過了啟蒙階段的郁安累得手酸,到最後幹脆拿着書和宣紙去找了禮肅。
禮肅會拿着古籍教郁安更深的東西,再順手把他的課業做了,把郁安的筆迹模仿得惟妙惟肖。
禮肅在郁安面前永遠表現得沉穩,好像無所不能,但相處得久了,郁安也能看出他在強撐。
畢竟還是個少年,天資再聰穎,年幼時學過再多,被送作質子卻也失去了進修的渠道。
得想個辦法,讓禮肅和他一起上學宮。
郁安默默思量着,又向禮肅提要求了,想要他來接自己下學。
不需要離宮,在禦花園等他就好。
為了避免禮肅撞上梁嗣被找麻煩,郁安摸清了梁嗣那厮的行蹤,對方一般下了學還要纏着夫子詢問講義,應當是沒機會在他和禮肅面前找事的。
在學宮裡,郁安也曾碰見過梁嗣幾回,被陰陽怪氣地諷刺了一通,裝作聽不懂就糊弄過去了。
梁嗣嘴臭便罷了,郁安不計較這個。但此人讓禮肅罰跪受凍的事,郁安卻一直記得,總要找個機會讨回來。
但這都是後話了,當務之急是下學之後,郁安能在禦花園就見到禮肅。
或許是軀體年紀小,郁安總覺得到了此方世界,自己好像也幼稚了許多,會因為很小的一件事就期待半天。
但能見到那個人年幼的模樣,又能和對方一起長大,确實是很新奇的體驗了。
郁安不介意陪禮肅一起,從稚氣未脫到成熟穩重。
隻要能待在他身邊就好。
學宮十日一休,今日下了學,明日能休息一天。
郁安計劃着明日行程,白日在禮肅那裡待一天,晚間回了無雲宮陪郁氏用膳消食。
幾乎是走出小道的一瞬間,郁安就看見花叢簇擁着的禮肅。
他快步上前,在禮肅轉身看來之際,不自覺就綻開一個笑。
“阿肅!”
禮肅已經逐漸習慣了郁安的熱切,但見到他因為急切而有些氣喘的時候,眉心一緊。
“急什麼?”他闆起臉,“我又不會跑。”
郁安又笑了,“想早點見到阿肅。”
待他緩過氣來,二人順着石闆小路回宮。
提着書箱的紫蘭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後,眼含探究地打量着二人。
回程需要穿過禦花園,路上閑來無事,郁安向禮肅介紹園中遠梁特有的植株類型,認識的就多介紹幾句,不認識的就一句話代過。
禮肅看着他故作了解的樣子,唇角微微揚起。
郁安不知道身邊人已經被他逗笑,還認真地在記憶裡調動關于這些花草的内容,最後發現記憶實在模糊,幹脆就閉口不言了。
絮絮叨叨的聲音一停,周遭隻餘下叽喳鳥鳴。
有微風吹過花草,帶來一陣令人閑适的窸窣響動。
久久等不到郁安出聲,禮肅主動開口:“怎麼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