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啊。”
我從不覺得殺戮有什麼可怕的,如果殺生是一件恐怖的事,那麼全世界的動植物皆是被黑暗籠罩着的。對于我來說,比起所謂的一擊斃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真正的人間煉獄。
有條不紊地用手絹擦拭掉臉上的血迹,就像屢見不鮮的日常生活一樣。對于這個時代來說,死亡算是一種變相的解脫吧。
“有趣。”
這是我和黑衣人的第一次見面。我一直以為,人生中無數次的萍水相逢,皆為常态,莫過于此。然而,我沒想到,還會和她有第二次見面。
位于京城城郊的藍氏别苑,處在夏至三伏的那段時間,距和黑衣人第一次見面沒過多久。那是一個煙火絢爛的夜晚,正值乞巧佳節。纖雲弄巧,我雖名中帶纖、雲二字,卻是弄不了巧一點兒。倒是師傅,親手為我紮一泛幽青底邊的暖色花燈。
然而,今年的乞巧節,師傅不再隻為我一人紮燈。除了我,還有她那未過門的伴侶——花桂糖藕。花家大小姐的花燈自是不必多言,式樣别有的精巧細緻,另附師傅最喜歡的淺藍色基調于一體。
“藍姐姐,你瞧那邊的煙花,好好看啊。”
花桂糖藕甜潤的嗓音,在師傅身邊如影随形。華燈初上,二人相伴相依的畫面養眼得很,襯得跟在師傅一邊的我愈發像個陌路人。
“師傅,花桂姐姐,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找借口離開,說到底我隻是在逃避罷了。二人呆在一起的畫面刺眼得很,令我感到不适。我有時在想,我為什麼會這麼反感呢。花桂糖藕德藝雙馨,作為師傅的徒兒,我應當為發自内心為師傅感到高興,不是嗎?哪怕是對師傅的依賴感在作祟,也不至于如此大的反應。
為什麼我會這樣呢?這到底是為什麼……
在光焰四處亂竄的街上走啊走,一個晃神的間隙,我手持的青色花燈和對面走來另一人的花燈相撞。
“抱歉。”
我歉意地擺手,回首擡眸的頃刻間,再度落入那危險的視線之中。依舊是黑衣、鬥篷和面紗着身,我卻能一眼辨識出她的存在。
我率先開口,打破這應當破冰的甯靜:“好巧哦,又遇到你了。”
“不巧,我專門來找你的。”
“啊?”
我一時間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上次和你見面,覺得你很有意思。所以,我想再次見到你。還好有你的體香粉作為線索,通過導向犬,我找到你了。”
她直言不諱,一一說出對我的念想。雖有些郝然,但在聽完她的表達後,自然而然地,沒有往常那種壓抑在口中不敢說的感覺。同樣地,我将自己的想法流露出來:“其實,我也想再次,見到你。你主動來找我,我有點開心。”
我慢慢湊近她,像一隻親昵示好又不失邊界感的貓兒。我們就這樣,并排慢慢走着。
“你不開心嗎?我看你心情不太好。”
随意閑聊幾句,她敏銳地捕捉到我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失落。
“是啊,我不開心。”
“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最近突然意識到,我是沒有人可以依靠的。在如今這樣一個危機四伏的環境,我很害怕,我沒有安全感。”
面對既定的事實,我不會像某些人那樣去刻意逃避,強行假裝自己是安全的。我個人會選擇想辦法解決問題,直至最終解決完畢的那一刻。
“那麼現在你有了。”
“嗯?”
我疑惑地歪過頭來看向她,頭上打起一個問号。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依靠我。我叫熾烈,來自名為天樞苑的暗殺組織。無論你在哪裡,我都可以找到你,确保你的安全。”
應該不是随随便便的口頭承諾,至少她有在認真考慮。
“真的嗎?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
“你救過我,等價交換。”
“好吧,那……謝謝啦。哦對了,忘記告訴你了,我的名字叫雲纖月。”
沒有太多的懷疑和擔憂,也沒有人情方面的推辭和不好意思,我就這麼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她對我的好。安慰也好,騙我也罷,至少是有在安撫我的,不是嗎?
然而,我沒想到,熾烈是認真的。從那晚開始,從京城回到雲瀾城。隔三差五,熾烈時不時前來探視我。有時是清晨醒來窗外的那抹殘影,有時是走馬觀花的蓦然浮現,有時是晚風中漫步的悄然而至。
母親離開後的那塊空缺,逐漸被某個事物填充。漂浮不定、患得患失的那種窒息感,因為熾烈的出現,緩和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