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轉身的工夫，教育機構的人都走光了。隻剩下我和熾烈，就這麼站在原地，遙遙相望。

“見到我，你很意外嗎。”

天色愈發昏暗，朝着伸手不見五指的方向層層遞進。四散的血色聚集凝結，宛若一潭上湧的血井。

“我以為，你再也不願見我了。”

隔有一段較長的距離，熾烈遙遙地望向我，眼神中是說不盡的絕望和憂傷。以及那一份，永遠無法因為時間而流逝一分一毫的款款深情。

我與熾烈之間的間距，何止是這些。前世緣孽的糾纏，族系習慣的差别，周圍環境的不看好，都在施壓着。可是，我在朝前走。是的，我在朝前。

“按常理，我确實不該見你，從此一别兩寬。”

嘗試性地，我往前挪了一小步：“這些天，我想了許多。有師傅，有主次母，有幫助過我的那些朋友，也有……你。我曾以為，再也沒有人會像前世的養母那樣，全心全意地愛着我。直到我遇見了你，熾烈。

和别人不同，我并不是一個衣食無憂、在疼愛和呵護中幸福成長的女孩。前世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養母就逝去了。雖有藍家主和師傅繼續照顧我，但我的内心世界一直是被陰霾和恐懼籠罩着的。”

說着，我繼續往前走。一步，一步，又是一步。每一步，似乎在踏過那些黑暗的過去：“我害怕的事物，太多了。害怕被惡人陷害，害怕被藍家主和師傅抛棄，害怕被主次母疏離，害怕被朋友瞧不起。真實的我，沒有安全感，自卑，悲觀，想太多，卻又對外僞裝成頭腦簡單、快快樂樂的模樣。

而我背地裡的這些不堪，熾烈你都看在眼裡。你沒有像别人那樣，看到我的真實面目被吓跑。與之相反，你更加心疼我，憐惜我，給予我幾乎全世界女孩都渴望的——唯一且永恒的愛。”

和熾烈的距離逐漸拉近，我開始感受到熾烈身上那份來自流淌血液的灼熱：“我知道，前世熾烈的手下沾過很多人的鮮血，包括我。熾烈甚至差點傷害到我最在意的人，師傅。可是，我也知道，很多時候，熾烈有太多的迫不得已。同樣，我也有過無數次的身不由己。但有一件事，我是自願的。”

走入那一往情深的視線之中，我來到熾烈面前，和她四目相對。地平線上空，黑暗和血色的抵死交融，依舊持續着。但它無法阻礙，兩個心心念念彼此的人。

“這，就是我的答案。”

雙手合十掩于身後，我微微踮起腳尖。溫軟的唇瓣輕輕印在熾烈的唇上，又快速離開。

這是我的初吻。我害羞地低下頭去，躲閃的目光伴随驟然飙升的心率，在四處逃竄。唇間點染來自熾烈的氣息，無聲提醒我将不再徹底屬于自己。

當我再擡起頭時，熾烈竟然一直在看着我。那雙眼睛比起之前，多了幾分陌生的灼熱和占有欲，宛若看到一隻獵物那般。難道，熾烈是生氣我擅自親她了？

“熾烈，你是不是覺得我冒犯了……唔……”

未及語落，熾烈突然伸過來一隻手，一把将我拽進她的懷中。完全毫無防備，随即是鋪天蓋地而來的熱吻，将我剛才提出的疑問全部吞沒進肚裡。

舔舐着，啃咬着，一遍遍确認我的存在。也許是因為前世守着我逝去墓碑的那些日子，熾烈對我有種泛濫成災的執拗。直到确定我不會在她的眼前憑空消失，這個吻才慢慢從病态般的執着，轉變為視若珍寶的輕柔和愛撫。直至最後，吻輕輕落在我的額頭上，畫上結束的符點。

“确定和我在一起嗎？不後悔？嗯？”

一吻過後，我和熾烈仍是親密的樣子。熾烈的手摟在我的腰間，我倚靠在熾烈的肩前。身體緊貼的碰觸，暖熱的溫度幾乎将我内心的那份不安全感徹底融化。

即使這樣騎虎難下的場面，熾烈仍不忘提醒我。若是後悔，我随時可以選擇退出。她擔心我無法完全原諒她試圖傷害師傅，擔心我因為綠族火族兩族的差異性而受到委屈。這樣體貼入微的她，我怎能不心動呢。

“不後悔。”

得到我堅定的回複，熾烈抱在我身後的手多了幾分力度，再度往懷裡攬得近了些。

四周的黑暗一如既往，不知道為什麼，在我的眼中卻少了幾分往日的恐怖和犀利。或許有些時候，面對糟糕的環境，兩個心心相印之人的共渡難關，勝過一個人的單打獨鬥。

“熾烈？”

“嗯？”

“那我們以後……就是正式的女女朋友啦？”

“笨蛋，當然是啊。”

“哦。女朋友，你好，嘿嘿。”

我無法一直強行僞裝成歲月靜好的模樣，置于藍天白雲之下。但至少，面對實實在在的内心困境和心理陰影，有人可以陪在我的身邊一起面對，這就夠了。

自從我和熾烈正式交往後，接下來的生活就像打開某個開關一樣，順利得我都懷疑自己是否處于夢境中。周圍人的反應，沒有我想象的那種反對。她們對于我和熾烈的關系，大多數均是祝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