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過後,沒幾天就過年了。
蘇南石靠着給鄉親編鞋,換了不少年貨,還有幾件棉衣棉褲,雖是舊的,至少能抵禦嚴冬的寒風。廟門也被一個木匠安裝了回去,他不用再睡凹凸不平的門闆,而是睡了鄉親送給他的一張舊床。
過完了年,蘇南石就把去老鄉家裡編鞋的工作推辭了,從生産隊裡下了工後,和馮學海一起住在廟裡開始複習,不過,馮學海是真的複習,他卻是裝裝樣子,平時睡覺時間比看書時間長得多。
明書記兌現承諾,偷偷派人給他送了幾次高考複習的書,這些書都是些極難搞到的複習資料,在知青圈子裡一書難求,他卻得來不費功夫。
驚得馮學海揪着蘇南石發問:“咦,明書記怎麼對你這麼好了?是不是……明浩辰向他老子撒嬌?”
蘇南石皺眉頭道:“他老子希望我快點滾蛋,自然是希望我去高考喽!至于明浩辰嘛……”他沒往下說,懂得都懂。
“嘿,那可不是便宜了我?沾沾你的光!”馮學海憨笑着接過了資料,開始挑燈夜讀。
年後開春,生産隊裡複工了,馮學海遇到了麻煩,差點将他的高考夢砸了——田小妹懷孕了。
“田老爹,你聽我說……”
田老爹操着鋤頭去廟裡算帳,罩着馮學海的頭就輪下去,馮學海吓得臉都白了,蘇南石勇敢地替馮學海扛住了要命的鋤頭,勸解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田老爹,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你弄得滿村都知道,小妹以後還怎麼做人?……咱們坐下來商量商量?”
馮學海吐了吐舌頭,道:“就一次……怎麼會……怎麼會……”
蘇南石故意罵道:“是個男人就要承擔責任!什麼一次兩次的!”
田老爹用鋤頭指着馮學海道:“虧我們家還這麼照顧你!你倒好……倒好!不準你去參加什麼勞什子考試,趕緊準備聘禮把我女兒娶了!”
馮學海躲在蘇南石身後,心虛地探頭道:“田老爹,那個……考試我是一定要去參加的!這樣,我們訂個親,等我大學畢業,再再……”
“再什麼再!我女兒大着個肚子怎麼在村裡待?不行,你現在就要把他娶了……你要是沒地方住,不如就……就給我們家倒插門!反正你到我們家來沒少白吃白喝!”田老爹一臉怒意地說。
“什……什麼?倒……倒插門?我家裡是不會同意的!”馮學海也不高興了,迎着田老爹的鋤頭就走出去了,破罐子破摔道,“你還是打死我吧!打死了我,你外孫就沒父親了!”
“你……!你個畜*牲!”田老爹破口大罵,高高舉起的鋤頭卻悄悄放下了。
馮學海是田小妹的心頭寶,他隻是想催着婚事快點進行,絕對不會傷到馮學海,扛個鋤頭過來也隻是虛張聲勢。
“那個……你們兩個好好談!我去生産隊打飯!”
蘇南石見到兩人的火消了,他一個外人不好參與人家的家事,就找個借口出來了,事實上,他們早就吃過飯了。
現在他不編鞋了,也沒地方可去,隻能去村裡晃悠,好在,現在明浩辰和他的跟班們被抓進去了,村裡治安好得很,再也不用怕被村霸堵住路了。
他一直晃悠到很晚了才回廟裡,等他回去的時候,田老爹已經回去了,馮學海見到他回來就立馬站起來,道:“回來了……唉!”
蘇南石揶揄道:“幹什麼長噓短歎?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人生四大喜事,怎麼到你這裡,這麼悲涼?”
馮學海佯裝生氣:“南石,我正生活在水生火熱中,你……你你……取笑我!”
蘇南石坐下來道:“誰叫你……不做好措施?又圖一時之快!現在……後悔了吧?”
“那天……那天……田老爹不在家,我喝了田小妹遞給我的酒,就……後面的事哪記得這麼清楚……她可是自願的!誰知道……誰知道……唉!這下禍闖大了!”馮學海無比懊悔道。
蘇南石安慰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你和田老爹怎麼談的?”
馮學海苦笑道:“還能怎麼談?自然像你說的,要承擔起責任喽!我明天寫信回家裡,讓我家裡寄點錢過來,把親訂了……”
蘇南石問:“你家裡……不會反對?”
馮學海歎氣道:“反對又怎麼辦?我爸媽是不可能看得上農村的兒媳婦的……現在生米已經做成了熟飯,田小妹滿心滿眼等着嫁給我,是不會把孩子打掉的……”
蘇南石拍拍他的肩道:“農村媳婦又不差!文化可以後面學嘛,你這麼快當爹了,有什麼不好!隻是……你的高考……他們會不會放你去?”
馮學海眉心稍動,道:“隻要訂了親,他們就會放我去高考和念大學,田小妹會帶好孩子等我回來,這點我相信她!”
蘇南石笑道:“你相信她,我可不相信你!上了大學,見識到更多姑娘,你還會在意給你生娃、等你來接的農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