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緊緊地包裹着城寨的每一個角落,從大街小巷到居民的住宅,陽光照不進來的地方月光也是。
平常的日子城寨總是萬家燈火聚,今天卻是深海一樣的黑寂。
男人秉着呼吸在理發店翻找。
理發店安靜地像是墳墓,滿世界隻有男人沉重的呼吸,與太陽穴“突突”一樣頻率的心跳聲,此起彼伏的在整個理發店回蕩。
緊張感遍布他的全身,沿着他的脊柱攀爬。
他顫抖着手,試圖用鑰匙打開龍卷風辦公桌下的抽屜。
慌亂中看到龍卷風玻璃書桌下壓的龍卷風和陳占的照片,充滿汗的手掌再次沒抓穩鑰匙,鑰匙“咔哒”一聲掉在地上。
一張照片,就把男人吓到慌亂地趴在地上,胡亂地把手裡的物件丢放在一邊,顫抖着用雙手在黑暗的地闆上摸索鑰匙。
“咔”
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把男人的靈魂轟炸得四分五裂,他的瞳孔蓦地擴張,頭不受控制地向後轉。
沙發上隐隐約約出現一個黑影,一簇火苗短暫地亮起,照亮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别把龍頭棍放在地上。”混雜香煙餘燼的低沉嗓音在男人背後炸開。
“阿康。”
雲開見月明,終于有一絲月光照進理發店。
白色的光影擦過龍卷風的側臉,照在阿康的臉上。
月光把那張充斥着驚恐的臉顯得更加慘白,阿康的胸口上下起伏,瞬間跌坐在地,嘴唇顫抖,
“龍龍龍龍……”阿康打雷一樣的隆隆了半天也接不上那個哥字。
龍卷風彈了一下煙灰,把香煙夾在手裡,放下翹起的二郎腿,站起身朝阿康走去。
汗水把阿康整個後背浸濕,他随着龍卷風的一步步逼近,拼命手腳并用地撐着雙腿向後退。
随着阿康手腳并用的爬動,又一道陰影籠罩了他。
阿康被迫停下,顫抖着仰頭。
是陳占。
死神站在他的背後,垂眸俯視他。
那雙眼睛瞟過阿康,就好像阿康隻是屍山血海中的一顆塵土,他不屑一顧。
阿康再無路可退,龍卷風用不急不緩地腳步走到他的面前,
“李洪答應給你多少?”
聽到“李洪”這兩個字的阿康,直接什麼也不裝,匍匐到龍卷風的腳邊,抓着他的皮鞋忏悔
“龍哥,龍哥他逼我的龍哥,他抓了我老婆。”阿康聲淚俱下,鼻涕一滴滴落在地闆上,他知道龍卷風比陳占心軟,跪着祈求龍卷風的原諒。
龍卷風借着月光看腳下的人,龍城幫還沒立穩腳跟的時候,阿康就跟着他們,那時候阿康還是個年輕人,現在甚至快和自己一樣,頭發泛白。龍卷風不是一個完全鐵石心腸的人,但是對待叛徒,隻能心狠。
若龍卷風放了他,他會就此感恩戴德為龍卷風賣命嗎?不會,犯下這樣罪行還得到的仁慈,最終會變成他心中的一根刺,他的餘生都會想再次拔掉這個刺。
背叛這東西,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你可以來找我們的。”龍卷風借着歎息吐出一口煙,“我們甚至可以把你賭博欠下的爛賬平掉。”
龍卷風從阿康手下移開自己的腳,“你跟了我們很多年。”
阿康的哭泣變成嚎啕大哭,他還想追着龍卷風再次解釋。
身後一直沒動的陳占有了動作。
他抓起阿康的頭發,左手死死捂住阿康的嘴,把阿康從地上拔起來,阿康拼命掙紮,但那在絕對力量面前都是徒勞。
陳占半彎着腰,肩膀用力,讓阿康的頭頂着自己的腹部,右手一道寒光閃過。
剃須刀割開了阿康的喉嚨,刹那間,鮮血四射,把理發店的地闆染得血紅一片。
龍卷風的夾煙的手停滞在半空,目光直直地看向陳占。
陳占:“不好意思,他值得我親自動手。”
龍卷風把煙塞回嘴裡:“我意思是這個地闆不好擦。”
“……”陳占巧妙地不想接龍卷風的話,“信一怎麼還不回來,找信一給他老婆多打點錢。”
龍卷風很明顯不想放過陳占,“你去找人把地闆擦幹淨,後天還要營業呢。”
——X——
十二少快馬加鞭往架勢堂趕,萬穗和信一他們則直奔城寨。
折騰一晚,連帶兜圈和殺手玩賽車版秦王繞柱耗費了不少的時間,等他們趕回城寨的時候,天已經快蒙蒙亮了。
萬穗和信一看着靜悄悄的城寨,心裡也沒底兒,目前還沒聯系上龍卷風(也不敢聯系龍卷風),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信一看着身旁的萬穗,看起來已經快到了極限,伸手捏了一下她的掌心。
萬穗也回手捏了一下信一,給與安慰,“會有救兵,那個戴墨鏡看起來腦子不太好的花襯衫,感覺很能打。”
“你說王九啊…他不僅能打,也很耐打。”信一幹脆得寸進尺地拉住了萬穗的手,“我是在擔心你。”
“我沒事,我也能打,”萬穗用左手摸了一下自己的槍套。
“……休息一下吧,别逞強了。”沉穩地聲音攪動空氣發出細微的震顫,聲音傳到萬穗的心裡,撫平了她墜墜不安的心。
對萬穗而言,以前的安全感來自于富足的武器和能力,若沒有二者。安全感就來自長期的特工訓練,經驗磨練出的遇事冷靜個性。
但是,直到現在,萬穗才知道,安全感可以來自于一個人。
龍卷風就像是在安全感上長了一個人,還沒有見到他的人,隻聽到了聲音,萬穗和信一兩顆緊張的心,一下就平複了。
好像是在墜入萬丈深淵的時候,一顆輕飄飄的羽毛接住她,緩緩高升,遠離危險。
所以萬穗送了一口氣,任由自己被綠光擊中,緩緩閉上眼睛,讓自己陷入黑暗。
果然有一雙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睡吧,大英雄,後面有我。”龍卷風心疼地看着萬穗沾着血迹的衣服,和身上遍布的大大小小傷口。
“那你給大英雄燒點水,大英雄不想髒着睡覺。”萬穗把頭埋進龍卷風的胸口,呼吸他身上尼古丁混合皂角的香氣。
龍卷風應了一聲,彎腰拖住萬穗的腿彎把她抱起來,結果卻看到了信一和萬穗牽着的手。
看起來兩隻小貓已經不掐架了,龍卷風非常欣慰。
但是轉念一想,再低頭看看那兩隻手。
嗯?這關系…是不是有點好過頭了?
——X——
李洪在半夜三點左右被發現死在自己家中,沒有心髒病史,死因确實心髒驟停。
李洪的死并沒多大影響,與李洪一起設局布陣的二把手,和藍蓮會會長依舊決定按計劃行事。
自己在警局的内線,每兩小時都彙報一切正常,沒有傳遞信息說出了任何差錯(因為暴露了),這就證明龍卷風等人還在監獄,外面剩下的小喽啰根本不足為患。
于是他們沒幾小時就出現在九龍城寨門口,并且像之前那樣叫嚣。
蕭瑟的風吹過,吹掉一片頭發。
……城寨人呢?
大批人馬看着所有卷簾門都拉下的城寨,隻想和楊坤共同高歌——“這城寨那麼空。”
一起懵逼的還有大老闆和王九,王九捧着水果帶着小弟和大老闆眨巴眨巴眼,不知道龍卷風這是在唱哪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