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秋為了找人,花了大筆的錢,用來和警局打好關系,很多警局都有他的門路和眼線,橫德記所在的街區自然也有狄秋的關系。
老江湖白紙扇隻是洗白上岸了,不算兩耳不聞窗外事,兩個兄弟的動向他一直在關心,最近架勢堂和忠義堂鬧得很兇,他也會多叮囑人關注一些。
狄秋的眼線說,這裡的巡邏警接到上司命令,今晚,無論橫德記附近收到什麼報案,都無需理會,事情結束後會由他親自指揮出警。
這種情景不算少見,大部分出現在一個社團胸有成竹讓另一個社團消失的劇本裡。
但是當劇本裡的兩個主演名字,天天被在耳邊念叨,眼線肯定決定去賣一下人情給狄秋。
老謀深算的狄秋很快嗅到其中陰謀的味道,當即打電話給龍卷風,又聯想到賽馬師那邊的情況,心裡滿是懊悔,挂下電話就呼了十二少,讓他不用守了,這絕對是個陰謀。
十二少早機會給秋哥回了電話,問了點詳情。挂了電話之後,就煩躁地揉揉自己的頭發。
“你們都去幫阿大,我自己守着馬師。”思考一會的十二少吩咐幾個紅棍。
“一起去,大不了帶着這個馬師走。”有人提議
年輕的十二少沖動,但是絕對不是沒腦子,在壓力下,他也知道如何思考,十二少從後背抽出長刀,立在地上,俨然一副進入戰鬥的姿态。
“我們答應秋哥護好他的馬師,總得做到,把他帶去阿大那邊太危險。”他鋒利的眉毛緊緊皺着,平時樂觀天真的眼睛裡此時滿是殺氣,“真要像秋哥說的那樣啃可能是陰謀,總有人會沖着我廟街十二少來。”
“我就在這等着他們,我要是不在,他們就直接沖着阿大去了。”十二少咬牙切齒地說,“我收拾完他們就趕過去,誰也别想動我阿大。”
……
在紅棍們走後沒一會,十二少的call機又開始“bee bee”地響,是Tiger哥的傳呼。
結束了?他再次借用了馬師家的電話,打向傳呼台。
聽筒貼着少年的耳朵,他的表情從開始的好奇,到錯愕,最後以至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應,聽筒從他的手中跌落。
好像無數炮彈轟擊到少年的頭上,他的大腦隻剩下嗡嗡的響聲,待到硝煙退卻,那張充滿陽光和希望的臉,變得瘡痍到像是破爛。
“你在這裡,鎖好窗,不要出門。”
十二的聲音,冰冷地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在呼喊。
他走向門口,用後背死死抵着馬師家的門闆。
“Tiger哥call你,說他的靈牌已經刻好,在保險箱裡,他隻有一個遺願,就是不要為他報仇。”
惡魔同樣在十二少的腦海裡喧嚣,叫的十二少的腦殼嗡嗡作響,那個由甜美的監聽員轉達消息,在十二少的腦海自動變成Tiger的聲音。
恍惚間他好像感覺Tiger哥在輕輕撫摸他的頭發,告訴他,“俊義,不要為我報仇。”
他想跑,他想現在不管不顧地就沖到Tiger哥那裡,還沒等他沖下樓,一群人就從樓下往十二少的位置沖來。
十二少站在上一層的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來者,惡魔控制住十二少的靈魂,帶着他吞噬所有的生靈。
沖上來的第一人來不及抽刀,直接被十二少的暴砍劈擊中,那力道,猛得足以将來着劈成兩半。
此刻決定行動的不是十二少一貫的勇氣和義氣,而是憤怒和仇恨。
「臭小子,以後你就跟我,來,叫聲Tiger哥聽聽。」
一個穿着花襯衫的古惑仔被十二少的刀捅穿。
「好好念書,古惑仔不念書,一輩子古惑仔啊。」
抽出沾滿血的長刀,十二少踹下那具當場失去呼吸的屍體。
「俊義。十二波對手,夠狠啊你,以後你就叫十二少!」
沾滿鮮血的雙手讓長刀滑落,順着一個倒下的屍體從十二少的手裡脫出,十二少反手兩拳砸在下一個攻擊者的面門,反手搶下他的砍刀。
「臭小子……小老虎……十二少……俊義……」
潺潺的鮮血順着樓梯往下流,十二少已經不知道抵禦了多少波沖擊,十五,十六,或許更多,面前倒下的屍體越來越多。
如果Tiger哥在這裡,肯定會笑着和十二少開玩笑,告訴他之後是不是要叫你十五少十六少。
而十二少一定也會笑着回:一百少啦。
但這一切都是如果,殺紅眼的少年滿世界都是紅色,看不清敵人,看不清來者,大腦全是Tiger哥的聲音和往日的幻影,每一個沖上來的人,都像是要帶走Tiger哥的惡鬼。
最後一個敵人出奇的難纏,像一波遊戲中最後的精英怪。
對方精準地躲開十二少的每一個攻擊,一步步朝十二少逼近。
直到突擊至十二少的臉上,一個随便一刀就能捅穿十二少的距離,而此刻有力竭趨勢的十二少也露出了他的破綻。
阿大,等等我,我來了。
十二少閉上眼睛。
想象中的痛感并沒有傳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溫暖又柔軟的身體,攬着他的脖子把他緊緊抱住。
“快醒醒!”
十二少睜開眼睛,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顆閃亮的星星耳墜。
在一片紅色中闖入的一小顆閃亮的鑽石白光,喚醒了十二少,他喃喃開口。
“穗……穗?”
占滿十二少軀殼的魔鬼退卻,他恢複了意識,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剛才那所謂的最後一個敵人,竟然是萬穗。
他擡起頭,濺射的鮮血在他臉上滑下,像是流出的兩行血淚,悲怆,茫然,萬穗趕緊伸手把十二少臉上的血迹擦除。
溫熱的手掌附上十二少的臉頰,
十二少再次緊緊地抱住萬穗,上了足以把萬穗嵌入他的身體的力氣。
“Tiger哥出事了!!”他發出像是獸類一樣的低沉咆哮。
“信一和張龍哥去幫Tiger哥了,不一定有事,我們去看看…”
萬穗一下下撫摸十二少的頭發,懷中顫抖的少年一點點停止受傷兇獸一般的哀鳴。
“張龍哥?”
“就是信一的大佬。”
戰力MAX的龍卷風給不敢直面Tiger死亡的十二少打了一劑強心針,已經被悲痛和肅殺支配靈魂的十二少找到了自己的理智,拉着萬穗就往樓下跑。
萬穗踩着油門把面包車開成F1,路上給十二少簡單解釋一下狀況,她一路揍過去,本來也打算去橫德記飯店,結果聽通信員阿傑說龍城幫的去了,十二少的紅棍也去了,這才掉頭打算去幫十二少。她邊開邊安慰十二少,也是安慰她自己,不要怕不要怕,張龍哥真的很能打,Tiger哥不會有事。
可一切還是太遲了。
他們趕到的時候,橫德記飯店的卷簾門已經被撞開,整個飯店都是一片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飯店各處橫七豎八地倒着幾個人。
而Tiger倒在吧台處,手扯着電話,他的身子底下有着長長的一道血痕,似乎是受傷後一路爬到吧台,頂着一口氣就為了打那樣一個電話。
一把長的刀從他背後紋身,老虎右眼的位置,豎着切開老虎的眼睛,也穿透了Tiger哥的身體。
離他最近的是架勢堂的白紙扇,正面被人捅穿,看位置和Tiger哥那把刀在同一水平線上。
十二少像是被抽走了靈魂,麻木地朝Tiger哥走去。
巨大的悲痛同樣擊打着萬穗,她顫抖着舉起自己的手,Tiger哥這段日子與她的接觸也在眼前晃動。
那個開朗的,坦率的,重義氣的Tiger哥。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這一切不能這樣發生。
緊接着,時空開始扭曲,所有人的臉都在扭曲的時空中退卻。
萬穗倒回自己的床上。
外面錄音機播放的是AC/DC的經典搖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