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的一聲驚呼打斷了龍卷風的思緒。
隻見四仔的醫館出現一個巨大的黑色縫隙,縫隙周邊是不規則的幾何形狀,完全像是一個可以連通到深淵的傳送門。
這種超自然的現象把在場的幾個人驚到失語,哪怕是龍卷風也摸不清現在的狀況。
昏昏沉沉睡着地萬穗猛地睜開眼睛,那道縫隙立刻消失。
萬穗一骨碌從四仔的床上滾到地上,離萬穗最近的醫生四仔趕快伸手去接,讓萬穗靠在他的胸膛。
結果被萬穗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狠狠一把推開。
“我…我能力失控了…别靠太近…會把你們卷進時間漩渦…”
萬穗想自己撐着地面爬起來,但是身體過于虛弱,她又一次重重摔在地面上。
十二少不管不顧地沖上去摟住萬穗:“管它什麼漩渦,進去了就遊出來!反正我會遊泳,我帶你去醫院!”
倒在十二少懷裡的萬穗晃了一下腦袋,能力失控拉扯出的時間縫隙是萬穗沒有預料到的事情。
時間的本質是空間的運動,而擁有另一段空間記憶的萬穗,無法在當前的時間軸上定位發生過的事,然後準确的倒退時間,她會把兩個空間搞混。
因此她能把王九的身體塞到平行時間,卻不能倒退時間回到沒遇到王九的時候。
但她不知道半迷糊的自己會無法控制能力,拉出一個個空間縫隙,也不知道那個縫隙之後會是哪一段時間和哪一段空間。
信一圍到萬穗的身邊:“怎麼能處理失控這個問題?”
萬穗沒有回答,隻是透過十二的肩膀看到不遠處的龍卷風,那雙深邃的眼睛也在看着她。
想多看看那雙眼睛,可是向來把時間當做指尖玩物的萬穗,頭一次會覺得沒有時間。
思念穿梭入腦,萬穗閉上眼睛,把龍卷風的眼神深深镌刻在腦海裡。
再見吧,走在莫比烏斯環另一面的人。
萬穗用盡最後的力氣,再一次掙脫朋友溫暖的懷抱,她雙手打開一個黑色的空間縫隙,緊接着決絕地用縫隙包裹自己。
要怎麼處理失控的問題?隻能讓心跳停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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縫隙中的黑暗深邃得難以想象,身體破碎的疼痛在龍卷風的身上狂奔,他陷入黑暗,不停地下沉,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在周圍環境發生變化,出現一些薇薇光亮的時候,他的雙腳才結結實實踏在地面上。
萬穗奮不顧身地跳進黑暗,十二少,信一,四仔不約而同地抓着萬穗一起跟了進去,也不管那裡是萬丈深淵還是異度煉獄。
三個人在萬穗震驚的眼睛中,用實際行動告訴她,生也好,死也罷,他們三個就應該在那個“們”裡。
龍卷風看着幾個小輩,在縫隙閉合的最後一秒也撲了進去。
這裡遼闊得像廣袤的宇宙,沒有盡頭,沒有起點,一眼望去皆是一望無際的一扇扇并排的門。
藍色的門框,一半是玻璃,右下角貼着一個“推”字。
總共兩排,對立排列,而且緊閉。
詭秘離奇的世界看不到那幾個小輩,這讓龍卷風感到心情郁卒。
暫時沒有頭緒的龍卷風開始沿着兩排門向前走。
龍卷風看着一側的門,透過門上的玻璃,每一扇門後都有一個景象。
在青天會碼頭搬貨的年輕張少祖。
石硖尾村41座美荷樓裡,為叔父叔嬸上香的張少祖。
掃了青天會場子的龍卷風。
還有,一起在飛鵝山飙車的阿占。
龍卷風一生有很多朋友,三個黃紙兄弟,可隻有陳占能稱得上是他的知己。
他很少向人袒露心思,敞開心扉,但阿占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也是和他最相似的人,喜好相同,想法相同,功夫也相同,隻是站在了兩個陣營。
天公不作美,命運玩弄人,他們的結局鬼上身一般的纏繞龍卷風幾十年。
斑駁陸離的景象,像是龍卷風漫長且沉重的一生過往。
五十歲的龍卷風,站在一扇玻璃門後,看着天後廟前一身血的二十幾歲的龍卷風,年輕的龍卷風顫抖着手,舉氣阿占的毛邊外套。
在衆人的歡呼中無奈地閉上眼睛。
龍卷風衣服上的血不是濺射狀的,龍卷風砍人,向來不會讓身上濺到血。
那血是龍卷風抱着阿占的屍體沾上的。
過往的刀再一次刺穿已如枯井的龍卷風,他艱難地從這扇門前移開,想繼續往下走。
“嘎吱——”
對面的一扇門突然自己打開,龍卷風回頭望去,大開的門透出裡面的燈光,黃色的暖光照亮一小片黑暗的走廊。
龍卷風最後看一眼自己面前的門。
門後無人的角落,龍卷風為陳占在天後廟上立下一個無字墓碑,幾秒後,灰色的水泥地面被濺射出一個深灰色的水痕。
閉上眼将往事抛在身後,龍卷風三步并作兩步,朝對面打開的門走去。
可門後的景象,讓泰山崩于眼前都波瀾不驚的龍卷風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陳占翹着二郎腿,穿着帥氣的皮衣,坐在理發店的一張椅子上,手裡還拿着一本嶄新的賽車雜志。
津津有味看着雜志的陳占突然放下手 ,殺氣騰騰地皺眉看向門口,在看到來者後,他舒緩了眉頭,轉而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
“不是說買菜去了?怎麼空着手回來…你不會又想讓我帶着信一洛軍,去阿秋那蹭飯吧?”
龍卷風此刻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阿秋?蹭飯?
阿秋和蹭飯這幾個字能排列組合一下從陳占嘴裡說出來?
他做夢都不敢這麼夢。
萬穗這是給他帶哪來了?
天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