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钛骨?更換骨骼?”
“很小的一個手術,在這個世界,高度發展的文明,天然骨頭被視為脆弱、落後的器官,早已被全面淘汰,所有人基本都會換上钛骨。”
龍卷風望向那個玻璃容器,裡面的孩子此刻在他眼裡就像一團快要熄滅的火焰,
“沒有别的辦法嗎?”
塞爾顫抖着嘴唇,遲遲沒有開口。
“你盡管說。”
“我需要…需要你的一塊肋骨。”塞爾頓了頓,“真正的、人類的、曾經長在血肉裡的肋骨,人的骨骼不需要腦機協調,骨骼裡的物質可以在她還在發育的時候,重塑她的軀幹。”
塞爾望向龍卷風的眼睛,突然充滿了祈求和渴望。
龍卷風在那樣的眼神下拼湊出了真相:“看來我不是意外來到這的,是這個機器把我拉過來的吧?”
“對不起…”塞爾繼續說:“我們沒法大張旗鼓收購一塊骨骼,那東西太稀有了,我…我們隻能一直試圖在過去找到一塊骨頭,可沒想到拉來了活生生的人。”
龍卷風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肋骨:“你們完全可以在我還沒醒的時候,直接拿走我的骨頭。”
“戴恩的底層代碼是不可以傷害人類。”塞爾把視線從龍卷風身上移開,“至于我,我并不喜歡強取豪奪。”
“等戴恩準備好了,就送你回去,我總能找到出路。”
龍卷風沉默了,煙瘾大犯的他從口袋掏出香煙,點燃,緩緩吸了一口。他想起很多城寨的孩子,想起兒時的信一。
一根煙在兩人的沉默中燃燒殆盡。
龍卷風掐滅煙尾,開始一顆顆解自己身上一件洗的泛白的襯衫扣子。
“動手吧。”龍卷風說:“她還小,值得看到更大的世界。”
這世界變了,可命還是命。該救的,就得救。
龍卷風隻是看見一個孩子快死了,而他恰好能救。
他不是孩子父親,不是親人,不是指定的“拯救者”。
他隻是,那個在關鍵時刻,願意掏出自己一塊骨頭的人。
龍卷風隻知道:“我能給,就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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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卷風躺在一張巨大的手術台上,随着機械臂落下,金屬發射出一道細細的光線,光線穿透皮膚,卻沒有一滴血液灑出,切口的邊緣随即又被高熱的縫合刀封住。
他隻感覺到一陣灼熱的疼,深入骨髓。
龍卷風咬着牙,沒有吭聲。
随着那根泛着體溫的肋骨取出,龍卷風的額角已被汗水打濕,傷口被封住,胸口卻有鈍痛傳來,好像塌了一角。
他從床上站起,看着塞爾把那根骨頭迅速送進處理儀器中。AI掃描後開始重構納米纖維,植入到孩子體内。
孩子已經被從玻璃瓶中抱出,這個手術令她出現了抽搐的症狀,塞爾輕輕按住孩子,低聲念着什麼像是兒歌的旋律。
龍卷風靠在一邊,閉着眼,像睡着了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孩子停止了顫抖,呼吸漸漸平穩。
塞爾長出一口氣,抱着孩子哽咽:“寶貝……你會好的。”
龍卷風也走到孩子的身邊,看着那雙有些淺色的眼睛,對自己突然能活動的腿充滿了好奇,雙手也開始快樂地在空中揮舞。
他忍不住伸手去抓孩子上下揮舞的手。
孩子的手先一步抓住了龍卷風的食指,在肌膚相貼的一瞬間,孩子的手突然把屋子拉出一個巨大的黑色裂縫。
龍卷風瞪大了眼睛,孩子那雙淺色的痛苦一下把他的思緒拉到另一個女孩身上,穿着紅色旗袍的潇灑女孩。
“萬穗……?”
龍卷風脫口而出,巨大的縫隙一瞬間,把龍卷風未說完的話,和龍卷風一起吸到裂縫中,接着裂縫直接閉合,這一切就好像完全沒發生過。
塞爾也被眼前這一幕驚呆:“她這是……?”
戴恩走上前掃描了一遍,做出回答:“Valerie Ⅱ手周圍的時空非常不穩定,她似乎可以撬動空間。”
塞爾突然猛地把手做拳頭,砸進另一隻手心:“這是那個異空的骨頭賜予她的能力!!!”
很快的,塞爾的眉頭又緊緊皺起。
“她太特殊了,我們不能再繼續留在這,總會被人抓到,就按照我們之前計劃的那樣,躲到過去。”
“請問您的坐标是?”
【我能給,就給】這句話一直在塞爾的腦袋裡回蕩。
“……去1965年的香港。”
“那需要給Valerie Ⅱ起個中文名字,需要我給您一些建議嗎?”
塞爾想到了龍卷風,和他先後喊過兩次的名字。
“就叫萬穗吧。”塞爾憐愛地把萬穗抱在懷中,“你好呀,萬穗。”
戴恩眼睛上的光點亮了一瞬:“那段時間,時空線存在分支,請問要落在哪一個上?”
塞爾抿了一下嘴唇,沒有做出回答:“出發前再決定……我需要思考一下。”
她還沉浸在難以抑制的喜悅中,轉身離開,而跟在後面的戴恩,偷偷摸摸把龍卷風掉落在地上的香煙,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兩個看似不熟的人,其實命運早就在冥冥中,像齒輪一樣咬合在一起。
與亞當用肋骨創造夏娃不同,龍卷風用肋骨給了萬穗名字,活下去的通路,堅強的體魄,還有神奇的能力。
肋骨的含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骨中骨,肉中肉,龍卷風從一開始就活在了萬穗身上。
再次被扔回時間縫隙的龍卷風,想到剛才的場景,和嬰兒時期萬穗那雙眼睛,苦笑着說了一句
“真是天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