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實沒說過,因為自己本來就是随便說出口套話的。降谷零百無聊賴地摩挲自己的袖口,想着除了貝爾摩德其他還有什麼人選。
“那就是香榭麗舍?話說我從來沒聽你們叫過對方代号以外的名字。”
“也不是她。”
“......我們沒有姓名。”
降谷零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方也回答了自己第二個問題。
“你們......沒有姓名?”
“抛卻過去,我們才能被接納。有了價值之後,他們就會給你一個可以作為稱呼的代号。”霧刀淡淡地解釋了一遍,跟人聊天轉移了注意力後,他心底那些恐懼的躁動慢慢平息下來。
“......波本,你在火車站前見有人卧軌自殺,下意識想上前幫忙,我看見了。”
他突然轉變了話題,金發的青年正自嘲地想着卧底也跟罪犯有相通之處,聞言把玩袖扣的動作停了停,面上沒有什麼變化。
“原來那時候是你,難怪我總覺得有人在身後窺視。”
面前的少年低垂着眼,繼續講述:“彙德酒店被你冒充身份的西園寺谷平,事後被疑似公安的人帶去安置,我也看見了。”
此話出後,降谷零的内心則認真地升起警剔,剛換過子彈匣的槍支就别在後腰,觸感清晰可知,隻要将它拔出來,就能讓整層空間再次寂靜無聲。
“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你懷疑我不忠于組織,那麼...哈,我當時就該讓你落入警察手裡。”雖然他肯定逃得出來就是了。降谷零沒有沖動,就跟霧刀跟他一起見到萩原研二後,說出似是而非的話時一樣,他決定再多周旋一下。
霧刀的目光折射出升起的月影,随着雲霧的起伏一同明明滅滅。
“我不跟你作對。但我總得在跟你單獨相處時保障自己的安全。”
但你不覺得你現在更不安全了嗎?降谷零眼神壓暗,他再度審視了眼前人。
當一個人認為自己手中的把柄可以制衡對面,他首先得确保自己有能将消息傳遞出去的機會。面前的人能做到嗎?
答案是可以。
面前的人已經為朗姆賣命近十年,他從沒有背叛組織的理由,也因此獲得了足夠的信任。
檔案上殺害人數的數量證明他的“實力”,能在一衆瘋狂大膽的犯罪分子中脫穎而出,他自然有着不同尋常的天分
他殺害了太多人,既然如此,從他的身上多讨些代價,他可完全不會良心不安。降谷零将目光投向他垂在身側的手,隐約可以看見其虎口和手背上顯眼的褐疤,而對方敏感地将手縮了縮,像是在躲避些什麼。
“哼,你見過的人也不少吧,見多了人性陰暗的一面,你就沒有向往過同齡人簡單輕松的生活?”
“比如上個中學,加入什麼運動社團,跟夥伴一起訓練完後推着自行車去小鋪買冰棍,然後走在回家的路上,用吃剩的棍子逗站在長椅上的麻雀…之類的?”
“再多過幾天這樣的日子,你會越來越貪心,每天抓緊時間抄同學的作業做個壞孩子,然後一到體育課就抓着夥伴去訓練,立下要一起打進全國大賽的志向……有想過嗎,我看普通的小孩都這樣。”
降谷零回頭看他,在他的面上看見一絲意動:“你難道從來就沒想過要逃出去?如果有人加碼呢,比如願意帶着你跟你的夥伴一起去外面的世界,讓你們做普通人,煩惱頂多是今天摔了一覺,亦或是明天要期末考試。”
“如果是這樣的條件,你打算接受嗎?”
他打算接受嗎?
“……如果可以的話。”他面上露出了落寞的憧憬。這是肯定句。
“瞧,幸好錄音功能沒壞。”
金發青年懶洋洋地拿出了兜中的手機,打開錄音界面在他眼前晃了晃。
“如果你覺得你那幾句話能作為什麼證據,那麼我也還你一份。”
“棋子而已,如果生出逃跑的心思,隻要有一次被發現,他們就不會再信任你了。”
多麼淺顯的騙局,現在降谷零把這份“禮物”還給了他。他本以為少年應該多少表露出憤怒、不滿,或者更天真一點,被欺騙的悲傷,但他沒有。
他更像是陪他演了一場戲,月色鋪陳在眼前,目中平靜無波。他與他隔着一輪月,相顧而言。
“這樣才好。”
什麼?降谷零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猶疑地放下了手中的手機,不知為何感到自己有些卑劣,而面前霧刀收起了方才的落寞,甚至露出了一絲清淺的笑意。
“我說,你這樣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