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牧垚對蘇靜澄道:“這是我們班站隊的地方。”
蘇靜澄挑眉道:“我知道啊。”
說着,她便開始大搖大擺地在實驗班隊伍裡前後走動,邊走邊道:“理科實驗班這麼厲害的地方,人應該都不好騙吧?你的新同學是不是都還不知道你為什麼沒朋友?我們小學初中的但凡眼睛沒瞎,都不會跟留守兒童玩。”說到一半,她停下來問身邊的女生,“他們是不是連什麼是留守兒童都不知道?就是……我想想怎麼說,哦就是爹媽都不管的野種,很吓人的……”
“同學。”
這時候,一個戴着眼鏡斯文白淨的高個子男生走到羅牧垚身前,開口道,“你是哪個班的?課間操一會兒就要開始了,打分老師也來了,請不要影響我們班的成績。”
“不好意思哦。”蘇靜澄仰頭望着男生,但氣焰絲毫不減,“我是藝術班的,我爸在市政府上班,我媽在銀行上班,還要繼續做自我介紹嗎?”
男生打斷她道:“藝術班在操場那邊,請你離開。”
男生說完這句話,四周又聚來三四個男生,個個人高馬大,叫蘇靜澄身後的兩個女生面露怯色。
蘇靜澄狠狠瞪了戴眼鏡的男生一眼:“你給我等着。”
蘇靜澄走後,林欣然問:“她幹嘛來找你麻煩?還這麼嚣張?”
那個戴眼鏡的男生這時也走過來,問羅牧垚:“你沒事吧?”
這男生名叫裴晉,是他們班班長。
羅牧垚答:“沒事,謝謝。”
林欣然也道:“謝謝啊班長,你們剛才好帥。”
裴晉又看了羅牧垚一眼,見女生沒有多說話的意思,也沒問什麼,轉身走了。
林欣然這時忙追問:“牧垚,你還沒說那女的是誰呢。”
這時主席台上廣播也響起來,課間操就要開始了,林欣然隻好回到自己的位置開始做操。
等做完操回到教室,林欣然還是按捺不住好奇,腦袋擱在羅牧垚手邊小聲道:“牧垚你就告訴我吧,我保證不說出去。”
羅牧垚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走廊裡來來往往的都是她的新同學,她想起初中入學第一天,蘇靜澄也是這樣在班上說了很多诋毀她的話,比今天說的還要難聽,所以同學們看她的眼光全變了。
初中整整三年,她都活在各種異樣目光的籠罩下。
可如今蘇靜澄做了同樣的事,身邊的同學卻沒有一個人那樣看她,甚至還有人主動出頭幫她。
羅牧垚問林欣然:“她說的那些話,你相信嗎?”
林欣然答:“有點唬人,但她看着不像好人,我不信。”
羅牧垚問:“為什麼不信?”
林欣然答:“因為我有眼睛,我會看呐。”
羅牧垚答:“我們是小學和初中同學。”
林欣然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很快又道:“沒事,他爸爸在市政府上班,我們班同學家裡領導多得是,裴晉他媽媽就是個可大的領導了,不會怕那個女生的。那你怎麼惹到她了,高中都不放過你?”
羅牧垚答:“我不記得了。”
“啊?”林欣然努了努嘴,“羅牧垚,你知不知道我剛開學那兩天每天跟我初中最好的朋友打電話哭。”
“哭什麼?”羅牧垚疑惑。
就在這時,開學摸底考的數學卷發了下來。
林欣然一把截過羅牧垚那張寫着“148”的試卷,哭喪着臉看向自己空白的大題,道,“等我抄完再跟你說,你是怎麼想到畫這個輔助線的啊?”
羅牧垚從筆袋裡拿出筆,翻開草稿紙,沒用尺子,徒手把試題的圖又畫了一遍。
林欣然已經乖巧地湊了過來,準備聽羅牧垚的講解。
講完了題,羅牧垚把筆收進筆袋,對林欣然道:“現在可以說了?”
林欣然問:“啊?說什麼?”
羅牧垚愣了一下,答:“沒什麼。”
林欣然這時“撲哧”笑了出來:“要是換成别人,咱倆都聊到這份上了,你回答我一個’不記得’,我一定以為是在蒙我,但你是羅牧垚啊。”
羅牧垚問:“你跟初中同學哭什麼?”
林欣然答:“哭我為什麼要跟石頭做同桌。”
羅牧垚聽到這話,沉默下來。
林欣然搖搖頭道:“你跟我初中最好的朋友還真有點像,但你比她還要能藏心事,其實我覺得她是真石頭,你是火山石。不過沒事,我已經有成功經驗了,她我搞得定,你我肯定也搞得定,我這人可能就是跟石頭做朋友的命。”
羅牧垚對林欣然的話半懂不懂,但她記住了“朋友”這兩個字。
中午羅牧垚又回了趟家,但邬子兵并沒到她家吃飯,姨媽還問她衣服還沒還。
于是下午她上學的時候,一進教室就往後排看。
這回她終于看見了那個一手插着口袋,背靠在儲物櫃上,閑閑刷着手機的身影。
其實羅牧垚還沒有認真看過邬子兵的五官,男生鼻梁很高,眉骨也高,整個人就像他的聲音一樣,充滿棱角和冷意。就算偶爾聽到身旁男生說話,臉上露出笑容,那笑也是挂着冰的。
羅牧垚拉開書包拉鍊,從裡邊掏出折疊整齊的襯衫。可就在這時,她忽然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整個身子不受控制地飛了出去,踉跄幾步,膝蓋磕在了講台邊緣的瓷磚上,書包也随之沖撞了下她的高馬尾,沒拿襯衣的那隻手在地上撐了一下才穩住身子,可手腕處瞬間傳來劇痛。
“羅牧垚。”身後傳來蘇靜澄的聲音,“我可沒推你啊,跌倒給誰看啊?”
羅牧垚聽到周圍傳來議論紛紛,她慢慢站起身,扭頭瞪了蘇靜澄一眼。
蘇靜澄一臉無辜,但看着羅牧垚的眼神裡全是藏不住的傲慢笑意:“我就來串個門,還撞上你出醜了,怎麼,非得給我磕一個嗎?”
羅牧垚盯着蘇靜澄的臉,一秒、兩秒、三秒,到底是現在推回去,還是當着她的面接近邬子兵?
最終,她選擇了懦弱的那個方式。
她轉過身,一步一步徑直走向教室最後排,頂着所有疑惑的打量的目光,看向的是閑淡的、這一秒還置身事外的邬子兵。
可能羅牧垚的眼神直白到不留半點餘地,一直曲着腿的邬子兵不知何時竟也站直了身子。
“還你。”
伴随女生動作、聲音的,是整個班瘋了似的起哄,甚至窗戶上都扒滿了從其他樓層趕來看熱鬧的人。
羅牧垚手裡的襯衣早已從剛剛整齊折疊的狀态變成淩亂的一長條,她手臂伸得筆直,就像那天蘇靜澄指着她的鼻子警告她時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