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跟女生說這些話,隻是臨時起意。但原本是他在傾訴,可此刻他如果能夠得到允許,真的很想抱抱這個堅強得叫他心疼的女孩。
“但我也會永遠記得那些無條件愛護過我的人,就像你對姥姥那樣。”羅牧垚這時道,“因為對我來說,這是這個世界上我能得到的最珍貴的東西。”
是。邬子兵默默想,隻有石頭縫裡的小花才會感恩每一滴雨、每一塊土、每一束光,因為她生存的條件原本不适宜任何生命生長,可她竟奇迹般地長了出來。
女生說話時面前起了一團白霧,邬子兵忍住了伸手去攬羅牧垚肩膀的沖動。然後就聽見羅牧垚出聲道:“回教室吧,快上課了。”
他們是在爬樓梯的時候聽見下午第一節課響鈴的。
又是羅牧垚先喊了“報告”進教室,随後不久邬子兵也喊了“報告”。
還好第一節課是周義玲的課,周義玲招招手就放他們倆進了教室。
寒假前的最後一節課,各科課代表都去找老師問了作業,回來後寫在了黑闆上。
羅牧垚寫完數學作業下了講台,而陸霆和林欣然還在講台上。羅牧垚沒問過林欣然那天晚上的事,此刻看着男生女生并排站在講台上,靠得很近,相互竊竊私語,種種迹象似乎都在印證她内心的猜測。
林欣然走下講台,看起來心情很好,對羅牧垚道:“羅姐一會兒放學一起走吧,我有話跟你說。”
羅牧垚道:“好。”
寒假前的最後一節課,班裡熱鬧非凡,第三節課下課鈴打響後,教室裡桌椅闆凳、鍋碗瓢盆聲也正式奏響。
這時郗有回過頭來對羅牧垚和林欣然道:“羅姐,然姐,提前說聲過年好。”
羅牧垚和林欣然都不禁笑起來,林欣然對郗有道:“悠悠你這也太像個機器人了。”
林欣然和羅牧垚收拾完書包往外走,林欣然還往陸霆的座位看了一眼,但男生位置上這會兒已經沒人了。
林欣然挽着羅牧垚,一直等出了教學樓才開口道:“羅姐,開學後我們要換座位,咱們倆可不可以換個位置?”
羅牧垚在心中想了想下次換座位的方式,應當是他們從第二組換到第三組,再從第三排換到第四排。林欣然想和她換位置,也就是想要坐到靠近第二組的地方。
羅牧垚還沒開口,林欣然便繼續道:“羅姐,我聽說中午的事了,如果班長跟你告白成功了我就不說這個話了,免得棒打鴛鴦,但既然你選擇了校草,那咱倆換個座位不正好也不讓校草吃醋了,你說對不對?”
羅牧垚沒想到話題竟然一下子引到了自己身上。
她不知該怎麼解釋,隻好問:“你想跟我換位置,是因為陸霆嗎?”
“啊?”林欣然朝羅牧垚看過來,嘴角不覺揚起,問,“很明顯嗎?羅姐你都看出來了?”
羅牧垚不知道為什麼林欣然會自動給她打上“八卦絕緣體”這個标簽,至少她自以為并不算那麼遲鈍。
她答:“算明顯吧。”
林欣然抿嘴笑道:“好吧我本來也打算今天告訴你的,羅姐,我和陸霆在一起了。”
羅牧垚雖然有所預感,但等真的聽見這句話從林欣然嘴裡說出來,感受還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兀自消化了一陣,才問:“為什麼?”
羅牧垚确實不理解,當初林欣然還因為讨厭陸霆哭鼻子,怎麼半個學期過去,兩個人能發展成戀愛關系?
林欣然又暗暗笑起來,道:“神奇吧,我也覺得神奇。可能就是從我們排練舞台劇開始的吧,我當時不是念旁白嗎,然後他就誇我聲音好聽,那之後我就開始注意他了。”
羅牧垚問:“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林欣然答:“期末考前一周在一起的。”
羅牧垚點點頭,心想應該就是邬子兵生日那天。
林欣然問:“羅姐你覺得陸霆這個人怎麼樣?”
羅牧垚答:“我跟他都沒說過幾句話。”
林欣然道:“我一開始也覺得他不怎麼樣,覺得這個人又霸道又沒禮貌,還喜歡欺負女生,但是現在覺得他就是這個脾氣,人還是很好的。”
羅牧垚答:“情人眼裡出西施吧。”
林欣然道:“真的,那是因為你不了解他,他還誇我工作認真負責,說我做事有條理。……”
聽着林欣然滔滔不絕的傾訴,羅牧垚沒再打斷,也沒再評價。她感覺得到現在的女生似乎是很開心、很幸福的,無論這份開心與幸福可能持續多久,但至少現在她替林欣然高興。
兩個女孩從校門口走到公交站,又從公交站走回校門口,這麼來來回回走了四趟,羅牧垚才送林欣然上了公交車,做了寒假最後的分别。
羅牧垚獨自走回小區大門口,看到小區大門兩側挂起了紅燈籠,小區花壇也擺上了不符合季節的一壇壇鮮花,樹上裝飾起了彩燈條,處處洋溢着過年的喜慶氣氛。
羅牧垚回到空無一人的家,江美心已經住進邬大龍家别墅,楊雨薇鬧了好幾天,昨晚上也跟着住了過去,今天都沒上學。
羅牧垚坐到桌前,用媽媽送她的小音箱開始播放孫燕姿的歌,關了卧室門,翻開新買的雜志,在歌聲的環繞與文字的陪伴下,開始度過屬于她自己的放松時光。
大年二十九這一天,媽媽終于從北京回了家。
大年三十媽媽和姨媽從上午開始包餃子,晚上江家一大家子人都在羅牧垚家裡看春晚、打麻将,羅牧垚把自己關在卧室裡,好在她的高中生身份幫她獲得了社交豁免,至少大家都以為她是在屋裡學習。
大年初二一早,媽媽便敲開羅牧垚卧室門,把她喊醒。
羅牧垚揉着惺忪睡眼,擡起上身,看見媽媽在衣櫃裡一邊給她找今天要穿的衣服,一邊對她道:“今天咱們去你姨父家接你姨媽回來,明天從咱們家送你姨媽出嫁。”
羅牧垚原本還混沌的腦子在聽見“姨父”這個詞的時候,猛地清醒過來。
與此同時,長旰市人民醫院住院部。
邬子兵從姥姥床頭醒來,忽然聽見走廊上傳來激烈的争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