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牧垚看着邬子兵，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邬子兵道：“你要沒地方去，可以在我家待一會兒，如果你需要一個地方解決問題的話。”

羅牧垚答：“我沒什麼問題要解決。”

邬子兵追問：“那你現在去哪裡？”

羅牧垚聞言看向邬子兵的眼睛。

邬子兵知道他此刻的姿态有些急，話也說得有些越界，但都已經說出了口，他想到最差的後果就是女人轉身離開，但大不了他再追上去。

羅牧垚現在其實還在擔心另一個問題。她給姨媽打完電話，媽媽一定不久就會知道她“出差”了，說不定孟雨凡一會兒就會下樓，但她跟邬子兵站在一樓大堂，這個位置很危險。

羅牧垚隻答：“我出去一下。”

說完就轉身往外走，但邬子兵一把捉住了她手臂，道：“如果你在躲什麼人，去我家吧。現在都快到零點了，你一個人在外頭不安全。”

羅牧垚扭頭看過來的時候，邬子兵才一點點松開手指，然後把手放到了褲縫邊上，整個人的站姿像是犯了錯的小學生。

邬子兵仍舊看着她眼睛，放緩語氣道，“我家有兩間房，你知道的。而且酒店容易隔音不好，你要是失眠了明天怎麼做實驗，我家很安靜的。”

如果羅牧垚沒感覺錯，男人現在拿出的低姿态甚至有點像在“央求”她。

“好。”羅牧垚打斷了邬子兵的推銷。

她知道邬子兵是在為她好，但她此刻答應下來，是實在看不下去邬子兵這麼“可憐”的樣子。

邬子兵舒展了眉心，嘴角揚起得意的弧，但又迅速被他刻意壓下。他知道剛才他用對了策略，轉身去按電梯，又站回到女人身邊。

羅牧垚卻對他道：“你不是要去便利店嗎？”

邬子兵百密一疏，張了張嘴，道：“對，我要去便利店。”

他說着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遞給女人，道：“那你回家等我。”

說完，邬子兵就轉身出了樓。

羅牧垚握着邬子兵遞來的還保有男人體溫的鑰匙，才忽然有些後悔，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就發展到了這樣的狀況。

她回到十九層，擰開門鎖走進邬子兵家，看見門口鞋架上擺了一雙嶄新的紅色塑料拖鞋。

羅牧垚換好拖鞋走進去，發現沙發套已經摘了，客廳相比上次她見到時多添了些東西，顯得不再那樣冷清。

她在沙發上坐下，一時思緒萬千，卻不知從何處開始梳理。但無論如何，她也沒想到有一天她媽媽會跟孟雨凡“聯手”。

與此同時，邬子兵在小區便利店買了些生活用品，拎着袋子往回走。

邬子兵走回小區樓棟，電梯下到一樓，“叮”的一聲，門開了。

而出現在邬子兵眼前的，竟然是那個讓他久違的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孟雨凡穿淺藍色polo衫，下裝深藍色九分褲，運動款式的腕表跟皮質闆鞋，看起來是十分标準的商務休閑裝。而孟雨凡即便看起來心情不算好，尤其在見到邬子兵後，但男人臉上那副生氣憤怒的表情，竟也可以被包裝得十分溫和。

邬子兵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孟雨凡還能待在羅牧垚身邊了。男人身上散發出的類似“母愛”的包容性，的确難得一見。

孟雨凡見到邬子兵的刹那，自然厭煩無比，但他走出電梯的時候仍舊挂上了淡淡笑容，還徑直走到了邬子兵身前，道：“這麼晚來找别人未婚妻，是不是有些不禮貌？”

邬子兵迎着孟雨凡的眼神，也笑了一下：“我想你誤會了。”

“誤會什麼？”孟雨凡問。

邬子兵這一刻真想說他不是來找人的，人就在他家裡。可他手指都摳進掌心，最後還是隻捏緊塑料袋，藏起炫耀的沖動，答：“我住這。”

“你怎麼可能住這？”孟雨凡問。

邬子兵挑了下眉，重新按了電梯上行鍵，沒再搭理孟雨凡。

孟雨凡看向邬子兵手裡拎的袋子，袋子是半透明的，但能看見裡頭大概是牙刷、毛巾等日用品。

就在這時，電梯來了，邬子兵走進電梯，按了關門鍵。孟雨凡扭頭又朝他看過來，但随着電梯門合上，兩個男人的目光像一刀一劍藏于桌面下的壓迫交鋒，在這個安靜的小區夜晚擦出無人可見的火花。

邬子兵從電梯走出來時才發現，1902的大門是掩着的。他推開門走進去，看到了女人放在玄關櫃子上的家門鑰匙，一雙女式球鞋也整齊擺在了鞋架上。盡管知道這一切隻是暫時的，邬子兵還是忍不住幸福地笑起來。

邬子兵聽見屋裡沒動靜，下意識放輕了動作往裡走，然後便看見了側躺在沙發上的女人。

邬子兵把手裡的東西放在茶幾上，低頭望向羅牧垚的臉。

羅牧垚閉着眼，輕皺着眉，但呼吸已經顯得十分平穩，應當是睡着了。

邬子兵走進卧室，抱出薄毯，輕輕蓋在了女人身上，然後在沙發旁蹲下了。

邬子兵安安靜靜看着羅牧垚，女人半邊臉都陷在亞麻色抱枕裡，另一邊臉上的每一處斑紋都生動而真實，筆直的鼻梁通到山根處與額頭連成柔和的弧，睫毛似乎跟着眼皮一起有輕微震顫，眼皮上的紫色血管清晰可見，豐滿的粉唇泛着珍珠般的光澤，看着看着，男人嘴角揚得越來越高。

可是忽然，他不知怎的想起來剛才在樓下碰到的那個男人，眸光迅速轉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