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挂了。”許淩可按斷電話，道，“兵哥我今天可是堵上我職業生涯的道德幫你打聽的情報，你就說值幾頓酒吧？”

邬子兵答：“下半輩子吧。”

許淩可道：“聽得怪肉麻的，像是我以身相許了似的。”

邬子兵輕笑了下：“挂了。”

邬子兵收了手機，揣回口袋。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玻璃映出他輪廓分明的一張臉。三十歲的面容褪去了少年莽撞，下颌線條像被打磨過的刀刃，冷硬中卻也不乏溫潤。

他嘴角扯出一絲苦笑，但回憶起剛才聽到的女人的話，眸底又不覺閃過星火，表情竟不知是悲是喜，隻有口中默默呢喃着：“你讓我該怎麼辦。”

而在望京的小公寓中，林欣然說着說着忽然想起來：“哦對了羅姐，剛才許淩可給我打電話了。哎我手機呢？”

林欣然起身開始在房間裡到處找手機，羅牧垚則掏出手機，道：“我給你打個電話吧。”

林欣然在廚房裡探出頭來，道：“行。”

随着電話鈴聲響起，林欣然才發現她把手機放在了茶幾底下。她跑過去按斷了電話，屏幕回到了主頁面，她完全沒注意上一通電話的通話時間，就回到了羅牧垚身邊坐下，道：“許淩可剛突然給我打電話了，說他在北京當記者，還說可以約飯呢。”

羅牧垚安靜聽着林欣然的話，她不知道許淩可為什麼會聯系林欣然，但也沒問。

其實林欣然剛才有說得不對的地方，她不是因為孟雨凡爸爸是她姨媽手術的主刀醫生才跟孟雨凡在一起的，隻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們重新開始接觸了。

大學的時候孟雨凡來她學校找過她幾次，她就請孟雨凡在學校食堂裡吃飯，但是态度一直十分冷淡，孟雨凡漸漸就不來找她了。

從大三她有了保研金融碩士項目的想法後，她向孟雨凡請教過一次，孟雨凡确實盡全力幫了她，幫她改簡曆、模拟面試，還跟她說了不少行業知識。羅牧垚十分不好意思，但也隻能繼續請孟雨凡吃飯，可在男女話題上從不接話。

她研一的時候大姨查出乳腺癌，孟雨凡爸爸是長旰出了名的腫瘤外科醫生，他們倆的交集逐漸變多，但羅牧垚還是拒絕了孟雨凡的告白。

直到22年底疫情放開那陣，她一個人在北京發燒了，孟雨凡竟然跑來她家照顧她，後來也感染了。她終于接受了孟雨凡的追求，而孟雨凡動作很快，過完年就跟她求了婚，她在各種因素的加持下同意了。

其實她當時還有一個心理：就結了吧，結完婚她就認命了，也不用在跟孟雨凡的關系上過多糾結了，因為實在耗費心神。

然而就在她跟孟雨凡拍完婚紗照的那個月底，她接到一個電話，是孟雨凡前女友打來的，對方的語氣就像她是那個介入者。那天之前羅牧垚還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為一個男人陷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其實在今天孟雨凡說什麼從她本科陪她到研究生，什麼困難時期陪在她身邊的話，她才第一次知道原來孟雨凡視角下他們的相處這麼煽情。而在她看來，男人對她最大的幫助是她走進金融行業的領路師兄。

可是她大三保研成功後，大四也參加了不少給師弟師妹傳授經驗的講座，還義務輔導了不少人，那些人的名字很多她都不知道。但她今天才發現，對孟雨凡而言，原來不會像她一樣覺得那隻是順手的事。

但她也知道這其中自己的責任，她當時明知道孟雨凡對她的想法，還主動跟男人求助，自以為她可以處理好這段關系，可最後還是處理得稀巴爛。

這時林欣然問羅牧垚：“羅姐你上回說，你媽媽不會答應你跟兵哥在一起，是為什麼呀？”

羅牧垚答：“因為我媽花了錢。”

林欣然問：“什麼？”

羅牧垚答：“你知道邬子兵姑姑不喜歡我姨媽，對吧。”

林欣然道：“嗯嗯。”

羅牧垚道：“細節我也不清楚，總之在我大姨和他爸爸分開的時候，我媽花了五十萬。”

林欣然吃驚得睜大了眼：“什麼？憑什麼啊？”

羅牧垚聳了聳肩，道：“這就是有錢人的本事，所以他們才能這麼有錢。”

林欣然包着一嘴的肉，一邊嚼一邊搖頭，咽下後道：“果然豪門媳婦不好當。”

羅牧垚笑了下，沒接話。

羅牧垚晚上吃飯的時候，給大姨發微信問了媽媽什麼時候回長旰，得知媽媽已經到家了，于是幫林欣然收拾完碗筷，就回了桑佰。

她從電梯19層出來後，卻不覺先朝1902的大門看了一眼，才回了自己家。

到家後，她發現家裡其實看不出媽媽住過一晚上的痕迹。

羅牧垚直奔了卧室書櫃，她今天下午做實驗的時候碰到了點問題，想起以前高中課本好像有過一個實驗可以參考。

她從長旰帶到北京的書不多，但因為本科學化工，就把化學課本帶上了。

高中的書已經被擠到了犄角旮旯裡，羅牧垚蹲在地上，伸手往裡掏，終于找出了課本。

她随意翻開一頁，卻發現夾着一張紙條，上邊用她熟悉的字迹寫着：[以後每天都要像昨晚那樣笑]

羅牧垚猛然記起，她高二剛開學和林欣然鬧了别扭，她去公交站堵林欣然才跟女生和好，第二天她到教室時發現，邬子兵在她桌上留了字條，就是這一張。

小紙條上的字迹已經褪色成了淡灰色，紙張幾乎要脆裂，而羅牧垚不知何時從蹲在櫃子邊的姿勢便成了癱坐在地闆上，也發現自己眼前模糊成一片。

原來這麼多年過去，她還是隻會因為“愛”而流眼淚。

後頭一個月，羅牧垚還是每天往返朝陽區和房山區做實驗，高雅婷也很忙，忙着成立公司，她們的公司起名叫北京睿聚新材。

羅牧垚成功做出了ab膠的小樣，如果後續中試通過，就可以上機器量産了。高雅婷于是一邊對接林欣然介紹的客戶，一邊通過各種途徑尋覓其他客戶，也正式辭了職。

慕禾樂資本是在九月初正式投資她們睿聚新材的，一共投資了150萬，用于研發投入、化工設備購買。

投資打款第一天，羅牧垚就看見微信裡出現一個新群，群主是邬子兵，成員除了他們倆還有高雅婷。

高雅婷：[歡迎邬總監督指導我們睿聚做大做強！]

高雅婷說完就把群名改成了“睿聚新材股東群”。

羅牧垚知道現在的大環境能拉到投資有多不容易，無論邬子兵是出于情分還是出于對她們的信任，都是對她們創業的極大支持。

九月份一個月，羅牧垚不僅要往返實驗室研發聚醚醚酮和其他新産品，周末還要出差，因為高雅婷找的化工廠在石家莊，她要去布置量産線的搭建，還要去設備廠商所在的地方确認設備型号。她們也終于成功在九月份最後一周拿下了ab膠客戶，簽下了她們公司成立以來第一個訂單。

十一假期前最後一天，高雅婷組了個局，請了邬子兵、林欣然，還有她們在北京的客戶、潛在客戶跟潛在投資人，一共十來人，在餐廳訂了個大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