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況下,開戶過程可能需要數天到數周的時間,像九隆銀行這種私人銀行,會對非香港居民設定更高的開戶門檻或要求。
商宗從皮夾中抽出一張黑金卡片,指尖輕輕一夾,放在她面前,同時順走桌上那張被劃得千瘡百孔的銀行用紙。
梁驚水不明所以,聽見男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将這張卡添加一位附屬卡授權人。”
隻是一句輕描淡寫的陳述,卻像已蓋棺定論,無需任何補充。
随後,他拿起筆,随手在櫃員遞來的授權文件上劃了幾下,梁驚水便正式獲得了這張黑卡的使用權。
商宗擡臂看眼表盤時間:“我接下來還有銀行的工作要處理,你要去哪直接和司機說,他會帶你去。”
梁驚水嘴唇微張,遲疑了一下:“那卡……”
他大概以為她是問密碼的事,隻是笑着一句“沒有密碼”。
下午的陽光柔和地覆蓋着街道,猶如碎金鋪展。
梁驚水走出九隆銀行,還是忍不住回頭往玻璃裡看一眼。
商宗今天穿着一件黑橡色的三件套西裝,颀長的身形在銀行一片冷色調的環境裡格外明顯。他站在洽談室中央,周圍圍着三四個人。她正好望見那人将一沓文件摔在寬大的桌上,壓抑的緊張滲透到空氣裡。
梁驚水沒有駐足。
或許這張卡能暫時緩解她的燃眉之急,但她知道,自己絕不會用。
*
鄭經理口中的“熟人”不過是一個在當地打工的租房中介,之前曾在蒲州單家的公司短暫工作過。
中介老遠就瞥見街道上那輛黑色勞斯萊斯幻影,盡管香港街頭不乏各種豪車,豔羨的目光忍不住追随了一路。
漆黑的車身繞過石塑雕像,停靠在他站的路邊。由于車門是後鉸鍊式設計,司機用了一定臂力開啟,快速上前,屹立在側,一手護住車頂。
随着身體微微前傾,一條修長的小腿從車門緩緩探出,鞋跟點地時發出一聲脆響,另一隻腳也随之邁入視野。随着主人彎身躍下車的動作,她身上薄薄的裙料繃緊,腰肢像蝴蝶的軀幹,輕巧、柔軟,帶着一種令人浮想聯翩的美感。
中介看着這樣一個人兒筆直向他走來,臉瞬間漲得通紅:“單……單……單小姐?”
梁驚水皺眉,沒想到鄭經理介紹的中介竟然有點結巴。
彼時司機将行李箱提到她身側,微微彎腰示意後,轉身離開。
梁驚水直截了當:“你是鄭經理介紹的阿黃對吧?麻煩你帶我去看看房子。”
阿黃撓着後腦勺苦笑,說那間公寓臨時出了點問題,他現在手上确實沒有更好的房源了。
起因是房東拒絕退還押金,惹惱了前租客,在昨晚采取了極端方式進行報複。阿黃無奈地描述,現在公寓的牆壁上還挂着泡面的湯汁,馬桶被堵塞,床闆斷裂,廚竈和洗衣機都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壞,場面十分慘烈。
最近的日子諸事不順,梁驚水隻是詫異片刻,随後一臉平靜地接受了這場變故。
她問:“你手上還有什麼房源,條件差點無所謂,隻要在尖沙咀附近就行。”
阿黃想了兩秒,斟酌着回答:“有是有,不過是個群租房。我瞧你是坐着勞斯萊斯過來的,這種地方怕是不太适合你。”
梁驚水隻讓阿黃先帶她去看看。
兩人從油麻地出發,沿着上海街一路向西。
起初,街道還在寬敞,時不時與穿着體面的上班族擦肩而過。漸漸地,梁驚水感覺到樓與樓之間的間距變得逼仄,特别是靠近廟街夜市時,兩旁的唐樓越發老舊,外牆斑駁脫落,電線如蜘蛛網般交錯懸挂,晾衣繩橫跨窗間,挂滿五顔六色的貼身衣物。
阿黃在一棟舊公寓樓前停下,門口的綠色坐标牌上寫着“上海街221号”。鐵門已經鏽迹斑斑,邊角貼着幾張褪色的情色廣告,風一吹,紙張搖搖晃晃。
他用一把沉甸甸的老式鐵鎖打開門,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随即露出一條通往樓梯的狹窄通道。
走到二樓,過道頭頂的燈泡發出斷斷續續的嗡鳴聲,像是随時會熄滅。
阿黃回頭看她一眼:“就是這裡了。”
推開門,梁驚水聞到一股複雜的味道撲面而來——混合着陳舊的食物味、刺鼻的煙味,還有一絲消毒水掩蓋不住的黴氣。
她眼神閃過一絲遲疑,但還是深吸一口氣,忍着不适跟了進去。
客廳裡擺着幾張雙層床,每張床之間隔着布簾,玄關地闆上散落着幾雙歪歪斜斜的拖鞋。
一個年輕女孩正靠在沙發上刷手機,聞聲擡頭看了梁驚水一眼,又低下了頭,懶散地繼續滑屏幕。
“她是Chloe,”阿黃介紹着,環顧四周,“還有一對情侶住這裡,不過現在好像不在家。”
梁驚水點點頭,随即對Chloe說:“你好,我叫單驚水。”
Chloe一手搭在沙發背上,聽這話半轉過身來,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掃了一圈,嘴角微扯起:“哦,係大陸妹喇。”語氣裡帶着一絲說不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