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雲水謠走了出來,對田長生道:“田長生,本官有事要問你。”
田長生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強作鎮定:“大人請問。”
“有人在雞鳴山的案發現場發現了一把刀,疑似是兇手割死者肉的兇器。這把刀在這裡,你看看你是否認得?”
雲水謠把那柄尖刀拿出來,給田長生看。
沒想到,田長生看了兩眼後,鎮定地說:“回大人,這确實是我家的刀,是我以前給我妹妹的生日禮物。隻是幾個月前,此刀失竊,我也沒去找。沒想到,偷走刀的人竟用它來行兇。”
田長生并沒有否認刀是他的,他可能覺得,雲水謠既然拿刀來問他了,那對刀的來曆肯定已經打聽清楚,自己否認反而心虛。倒不如承認了,然後假稱此刀是被人偷走,那雞鳴山的七名村婦被殺案就跟他沒有關系了。
不得不說,田長生很有急智,心理素質也很強。但他不知道,雲水謠已料敵機先。
雲水謠道:“你是說,這把刀在幾個月前失竊了?”
“正是。”
“可據你妹妹所言,這把刀前幾天還在她房間裡,有她的證詞在此,你要看看嗎?”
雲水謠把證詞遞過去,田長生的手開始發抖。
雲水謠趁他心虛,繼續說道:“田長生,你很聰明,你把這把刀扔進了一個深而窄的山洞中,自以為沒有人能發現。可你沒料到,昨日雞鳴山下起了大雨,雨水灌進山洞中,而你那把尖刀剛好插在山洞底部的一塊木頭上,所以随着木頭浮了上來。
本來本官沒法斷定這把刀的主人是誰,可鐵匠莫大叔有個習慣,就是在刀柄裡面刻字,寫明刀的主人、定制的緣由、制作的日期。而這件事,他沒有跟人說過,反倒無意間幫本官找到了刀的主人。如果你早知道刀柄裡刻有你的名字的話,肯定不會拿這把刀去行兇吧?”
雲水謠把刀柄拆開,裡面那行字浮現在田長生眼前——“武德三年二月初四,田長生為妹田夢生日定制”。
田長生臉色慘白,跪坐在地。
他已經無可抵賴。
他為了讓妹妹防身,定制了一把十分鋒利的尖刀。而他計劃着殺人之後割下死者的肉,需要一柄利器,那用這柄刀是最合适不過的。
他不知道這柄刀裡竟會刻字,更想不到已經扔進山洞裡的刀竟會浮出水面,否則絕不會選這把刀。
雲水謠問道:“現在,你可以說說你的作案經過了嗎?”
田長生道:“十二月初,藕塘村的七名婦女來跟我說,她們想關了店鋪,回家相夫教子,讓我辦理一下注銷店鋪的手續。我勸她們不要關店,可她們不聽我的,說是開店太辛苦,錢也不多,還是回家輕松一些。從那時起,我就對她們起了殺心。”
“為什麼?”
田長生的眼中流露出強烈的憎恨情緒:“因為她們該死!不上進、不努力的女人,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
田長生平時說話挺斯文的,雲水謠還是第一次見他用如此可怕的聲音說話。
雲水謠穩定了心神,問道:“你為什麼這麼讨厭她們,甚至想讓她們去死?”
田長生沉默着,沒有立刻回答。
這時,在屋裡的田夢聽見了動靜,跑了出來,來到田長生身邊,道:“大哥,你真的殺了藕塘村那七名村婦?”
田長生道:“沒錯。”
田夢有些錯愕、悲傷,但又露出一種果然如此的表情。
接着,田夢說道:“縣令大人,我想我可以解釋我哥為什麼殺人。”
雲水謠問道:“為何?”
田夢道:“從我和我哥小時候起,我們的母親就一直在被父親毆打、辱罵,幾乎日日如此。父親當年娶母親時,花了大筆彩禮,但外公外婆并未給母親嫁妝,婚禮的一切開銷也由我父親負責。從那時開始,父親心裡就有些不滿了。婚後,母親操持家務,父親在外掙錢。漸漸的,他覺得母親掙的錢太少,心裡不平衡,便打罵母親。
一開始,鄰居會來勸,我和我哥也會幫着母親。可每一次,母親痛哭流涕後,又會原諒父親,說父親也不容易,然後繼續跟他過日子。有很多次,鄰居或親戚說要帶母親去外面工作掙錢,隻要母親掙的錢多了,父親就不會打罵她了。
可母親過于懦弱和自卑,在家裡待久了,已經喪失了外出拼搏的勇氣,所以她以各種借口拒絕了,甯可每天在家幹家務,然後被父親打罵。大哥漸漸長大,為了維護母親,多次跟父親對打,被父親打得遍體鱗傷。結果母親非但不安慰大哥,反而說他身為兒子,不可以忤逆父親。從那時起,大哥就更加沉默寡言。
我和大哥都跟人學琴,有一次一起出去上琴課,回家時,發現母親躺倒在地,渾身是血,已經沒了氣息,看起來是被父親活活打死的。我們去找父親,發現父親醉倒在床上,被自己的嘔吐物嗆死了。我們推測,父親是喝多了酒之後,打死了母親,又自己在床上睡着了,結果嘔吐出了一些食物,自己又沒有知覺,沒法清理,所以活活嗆死了。
那一天,我們同時失去了父母。我十一歲,大哥十三歲。大哥并未報官,大概是不想家醜外揚吧。他隻對外說父母得了急病而死,然後将爹娘草草掩埋了。從那時起,我們兄妹就相依為命。我們約定了不成親,一輩子住在一起,因為目睹了父母的婚姻,我們隻感覺到絕望和痛苦。
這些年,大哥努力讀書,勤奮上進,日子看似步入了正軌。可我知道,他的心理不健康,他非常痛恨那些不願自立自強、隻想依附于家庭的女人,就像我娘一樣。一開始,有些婦女為了注銷店鋪去找他的時候,他回家會跟我說這些事,說自己厭惡那些女人,她們明明有獨立的機會,有掙錢的能力,卻選擇了回歸家庭。
我本以為他隻是随口說說,沒想到他竟起了殺心。”
田長生道:“我妹妹說得沒錯。我知道殺人要償命,但直到現在,我仍然認為她們該死,我并不後悔殺了她們。”
雲水謠問:“所以,金沙鎮祠堂爆炸案的那些死者,也是你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