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郎衛圍在太子的兩側,太子昭甯騎在踏雪寶馬上,腰間束着金絲緞帶,他眉目含笑的看着前方,翷霄騎着一匹黑色的駿馬,一襲織錦藍袍在風中飛揚,他拉弓搭箭,清銳的眼角流露一道華美的英氣 。箭如流星,直奔前方的梅花鹿而去,鹿應聲而倒。身後喝彩聲起。
昭甯雙腿一夾,驅馬上前,他樂眯眯的望着翷霄,“百步穿楊,翷霄箭法果然精準。”
翷霄但笑不語。
太子腦海一念閃過,方想起獵場賭約,他仰頭,打了個哈哈,“這個我再多玩幾天,玩幾天就派人給你送去。”
翷霄目光閃動。
昭甯哼哼,“那是皇叔從桫椤帶回來的,舉國上下就隻有這麼一隻。”
“昭甯君,君無戲言。”翷霄揚鞭,英挺的身姿在疾馳的馬上灑脫如風。昭甯拿眼瞪他,唇邊卻有笑意淡淡流瀉,他策馬呼嘯而追,“翷霄,你要我把貴妃狗送給你弟弟也行,可你得用你獵的鹿皮給我做件襖子。”
“好!”翷霄的聲音從馬蹄聲中清晰的傳來。
這時,一個面色蒼白的仆童奔來。
翷霄勒住疆繩,翻身下馬。匆匆而來的仆童在他耳邊輕聲的說了幾句話,翷霄容色一變。他走到太子的面前,一拱手:“殿下,臣家中有事,需要回去一趟。”
“出了什麼事,竟把你吓成這樣?”太子問道。
“殿下,且容臣改日再向你回禀。”翷霄無心多說,再施一禮,飛身上馬,一提缰繩,直往安侯府飛馳而去。
未幾,立于府前的藍翷霄将手中的缰繩丢與仆童,門前的家丁趕緊跪下行禮,“小侯爺回來了。”
藍翷霄徑直往裡走,一進門,仆人侍女們迎上來行禮,他房裡的侍女碧雲也從南苑趕來。
翷霄一面穿過回廊,一面問道:“月兒現在情況如何,可有召衛醫官前來查看?”
衛醫官—衛歸乃醫中國手,早年看病得罪權貴,被安平侯保了下來,因感激侯爺的救命之恩,便留在了安侯府,成了安侯府的專用醫官。
“回小侯爺,已經召來了,正在西苑為二少爺檢查。”
說着話,他們已到西苑,十幾個丫鬟仆人在院子裡候着,一見小侯爺忙行禮,藍翷霄也不停步,随即走進了卧房。
一進房就看見璃月死死的扒在娘親的身上,恨不得把整個身子都鑽到裡面去。
“月兒乖,給衛伯伯看下舌頭。”藍夫人手腳輕軟的拉她,月兒嘴裡發出“嘎嘎”的抗議聲,聲音弱小而充滿了哀怨。
“娘親。”藍翷霄輕聲喚道。他的聲音一出,璃月立刻回轉頭來,她的小嘴憋得像小瓜瓢,小臉皺出了一圈小褶子,長長的睫毛細簌細簌的眨着,說不出的可憐。
藍翷霄心疼不已,他一步到前,璃月馬上伸出了小手,淺瑟瑟的吸着氣,眼淚大顆大顆的從眼睛裡滴了下來。(她可是委屈得連腮幫子都咬酸了,她隻是笑了一下,怎麼就成了一煎魚,被這個老頭翻過去覆過來的折騰,還要檢查她的嘴,她又不是馬!)
藍夫人看着她的小模樣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她把璃月遞給長子,“這小模樣,弄不清楚的還以為是為娘怎麼你了。”
藍璃月一到哥哥的懷裡,兩隻小手就樓住了哥哥的脖子,臉直往在哥哥的肩膀上貼,一股綿綿軟軟的溫熱從翷霄的肩窩直熨入心。
“小侯爺,初步看來二少爺的身體沒什麼不妥,痙攣恐怕隻是睡姿不良引起的,不過為了慎重起見,老夫覺得還是檢查得全面一些為好。”衛歸向藍翷霄建議道。
年輕的小侯爺微一颔首。
璃月瑟瑟的抽了一口氣,看來要用必殺技了,她牢牢的抱住哥哥的脖子像牛皮糖似的緊粘着,小嘴嚅嚅的發音,“多,多多。”聲音一出,璃月面部再次痙攣,漏風,隻有四顆牙的她說話漏風……璃月徹底悲憤了,她使勁的把小臉捂進了哥哥肩窩。
藍翷霄猛地震在原地,一霎那奇妙的難以置信的喜悅在他的心口處浸染開來,他緊緊抱住懷裡這小小的身軀。那一刻,幾乎淚落。
“霄兒。。。月兒。。。月兒。。是喊你。。。喊你哥哥!”一向以高貴端麗之姿聞名的侯爵夫人竟帶着些結巴的伴音。她的眼裡微瀾着薄薄的水氣,豔色的唇瓣耀若春桃。
藍翷霄一個勁的點頭,臉上的笑容與星子同燦,四周的空氣都被這種笑容沐之以光。
衛歸看在眼裡,暗暗乍舌,這孩子也太會讨好賣乖了。他樂呵呵的應和着: “老夫聽得真切,是在喊小侯爺—哥哥,不過二公子的牙齒還未長全啊。”
此時這間卧房裡當真是春光融融,仿佛全世界的快樂和幸福都聚斂在了這裡。
“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如此嘈雜。”安平侯抱着小翷通走進房來,他看到了長子翷霄,微眯了鷹眸。
“侯爺,月兒會叫人了,她剛才叫霄兒--哥哥!”藍夫人的聲音裡有着出無比的歡喜,
她望着夫君,臉上瑩瑩亮亮的,說不出的婉麗動人。
安平侯深邃的眼停留在夫人的臉上,唇邊也不禁勾出了一抹笑意。
小翷通轉動着小腦袋,看看爹爹,看看娘親,再瞅見哥哥們,他激動壞了,咯咯咯的笑開來,情不自禁的舞動着白胖胖的小手,伴着“彭彭彭”的小鼓聲,快樂到不行,璃月扭頭看他,一見他那笑開了花的小傻樣,馬上就知道她弟弟的小腦袋激動的可算短路了!
安侯爺看了看縮在哥哥懷裡的璃月,她水晶似的小臉通紅,小腦門上挂着層細密密的小汗珠,她臉上淡粉或淡青色的血管透亮,仿佛稍微用力一捏就會碎掉,這麼小,還這麼小的一個孩子。。。
他收回視線,清清淡淡的說:“看這樣子是已無大礙了,衛醫官辛苦你了。”
衛歸躬身退下。
藍翷霄抱着璃月垂下眼眸,暖光之中他修長挺拔的身形宛如玉樹,安平侯生生壓下到嘴邊的話,藍夫人走上前來,手觸在侯爺的手上,她仰頭對他嫣然一笑,:“難得侯爺今日空閑,我下廚去給你們做幾個好菜。”
“我帶月兒和通兒出去曬太陽,碧衣,你抱通兒。”
安平侯看着霄兒那可以算得上“逃之夭夭”的背影,不禁斜睨了夫人一眼。藍夫人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說不出的溫柔婉約,“好了侯爺,難得霄兒少年心性一次,你就别教訓他了。”
“他已經好幾回了。”安平侯指出事實
“陛下與甯王爺手足情深,在朝野廣受誦揚,此乃為天下人的表率,霄兒這樣做正是遵循陛下的教誨。好了,侯爺下回我會說霄兒了。”
“下回?”安平侯聳起眉峰,藍夫人盈盈笑語,拉着安平侯走出房間,陽光投入他們的身影,化成五彩光暈。
第二天太子在得知翷霄匆匆回府的原因---是弟弟因睡姿不良而引起不适時,不禁放聲大笑,翷霄在太子的笑聲容色如常“殿下,你弟弟生病的時候,你如何?”
太子擡眼,眉梢中凝過的目光與烏黑的眼珠融為了一體,神情莫辨,良久才道:“本王從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有生病的時候,這不是太子的職責。”他的目光飄向窗外,淡白的光線染滿他的眼框。
他的手忽的一暖,翷霄那雙帶有溫度而硬繭分明的手蓋在了他的手背上,昭甯微笑起來,他一揚袖,萬般的風流非凡的氣勢在他站立之間驕傲的彰顯:““翷霄,西甯,東淵,北梁,并為六國三強,如今東淵皇室翹楚蕭逸晗,已以他的東逸輕騎把合魏納為了東淵的附屬國,又與北梁結盟,”太子的手撫過西甯的地圖,“東逸輕騎遲早一日會踏兵南下,直取西甯。”
“殿下,”藍翷霄挺直了背脊,目光清朗而剛韌,已隐然有名劍之鋒:“臣願傾畢生之力,守疆衛國!”
“好,你做本王的良臣益友,我們一起開創西甯的太平盛世!”
兩個少年一坐一立,一個劍眉星目,一個銀冠如雲,他們相視而笑,身後萬裡江山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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