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們綁好繩子,齊筱拍了拍聞風:“醒醒,别裝了。”
聞風緊閉着眼,依舊毫無反應。
柳花間想了想道:“把他丢下懸崖,摔死得了。”說完使了個眼色,蕭禾和齊筱心領神會,一左一右擡起聞風的胳膊就要把他拖出去。
“我醒了!别丢我!”聞風終于睜開眼,聲嘶力竭地叫喊,生怕他們聽不見。他低頭一看,卻見手和腳都被捆住了,當即明白他們要綁架自己,平複了一下心緒,很快便鎮定道:“我有錢,我把錢給你們,你們把我放了。”
柳花間雙手抱胸:“我們不要錢。我們要清單上的草藥。你的同伴在哪?”
聞風一言不發。
柳花間來回踱步,不緊不慢道:“你從上午就盯上我們,想騙取我們的信任,再趁機偷草藥。我沒說錯吧?”
聞風不說話,緊張地望着她。
“你的同伴在枯雲峰對吧?給他們傳書,讓他們來救你。”柳花間掏出一個紙鸢遞到他面前:“我記得你們蓬萊習慣用紙鸢傳信。”
聞風臉色鐵青,對着紙鸢道:“速來枯雲峰下面的山洞,有四個人綁架我。”
四人等了片刻,就見一女兩男匆匆出現在洞口。
柳花間走了過去,将聞風提到跟前:“清單上的草藥給我,我就放了他。”
為首的女子立馬答應:“好。”她從錦囊裡掏出一顆靈芝,懇切道:“我們隻有枯松靈芝,可以放了他嗎?”
聞風在地上急得大喊:“别給他們!不用管我!”
女子沒聽他的,将枯松靈芝親自遞給柳花間。蕭禾和齊筱見狀,三下五除二解開聞風的繩子,把法器還給他,将他交到了對面女子的手裡。
柳花間握着手裡的草藥,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好幾遍,這才确信這顆枯松靈芝是真的。
接下來的兩天,四人仍是去尋找清單上的草藥,但一無所獲,隻好采了點有用的草藥就準備回去了。等到第三天,秘門再次開啟,四人早早地從秘門出去,把枯松靈芝上交給了蓬萊的弟子,就準備原路返回了。
“幾位且慢。”高書達不動聲色地擋在他們面前。
“怎麼了?”柳花間疑惑道。
“蓬萊島眼下在戒嚴,暫時封閉,任何人不得進出,幾位可以先回鳳鳴客棧休息,待過幾日禁令解開就可以出去了。”高書不卑不亢道。
幾人大眼瞪小眼,隻好乖乖回了鳳鳴客棧。他們點了幾個菜正要吃,就聽客棧掌櫃和幾個夥計在談論戒嚴的事。
柳花間好奇地問道:“掌櫃的,蓬萊島為什麼戒嚴啊?”
那掌櫃的是個幹練的中年女人,她把算盤往桌上一擱,幾步走到柳花間身旁坐下,神秘莫測道:“我聽說,是要抓人。”
柳花間放下碗筷,飯也沒心思吃了:“抓誰?”
掌櫃的看了一圈,見店裡沒多餘的人,才壓低嗓子,小心翼翼道:“抓細作。”
柳花間心都快跳出來了,面上仍然鎮定自如,問道:“抓到了嗎?”
刹那間,客棧内詭異的安靜下來,靜谧得似乎隻聽得見呼吸的聲音。
好半天,她才聽掌櫃的歎了口氣道:“唉,這不還沒嘛,要是抓到了,估計就不會戒嚴了。”
柳花間呆呆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說完她就回了客房。她坐在床上,不想吃也不想喝,也不再盤算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隻在心裡默默寫着遺言。
她連埋在哪都想好了,門外卻忽然有人拍門道:“師妹,快出來!”
“什麼事?”她推開門,有氣無力道。
蕭禾拉着她的手臂,火急火燎地往外跑:“細作抓到了,就在蓬萊仙殿,高書達讓我們也過去。”
柳花間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他拉到了蓬萊仙殿。殿堂裡滿是人,好些人都是在秘境裡見過的。人群的中央被特意空了出來,兩個侍衛守在那裡。嘈雜的殿堂裡忽地沒了聲,衆人轉頭看去,卻見一個頭頂黑布的人被押了上來。
殿堂最上方坐着蓬萊仙宗宗主馬玄。他約莫而立之年,穿着一身墨藍色鼠灰袍子,眼神銳利,見台下的人都沒說話,才不慌不忙道:“諸位,今日邀你們前來,是要處置這細作,以儆效尤。”
衆人議論紛紛,有人說這是欺師滅祖,有人争辯這是叛徒算不得徒弟。但柳花間什麼也不想聽,她隻看見這人全身裹着黑布,身上濕淋淋的,像是剛從水裡剛撈出來的,跪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左右的兩個侍衛掀開這人頭上的黑布。柳花間認出,他是聞風,那個眼睛像珍珠一樣的聞風。可他現在是那樣的不堪,一縷縷黑發宛如水草般黏在臉上,眼睛也沒了神色,變得死氣沉沉,除了鼻子還在出氣,其他地方和死人沒什麼兩樣,俨然一具行屍走肉。
“一個月前,宗内有弟子告發此人是細作。我們摸查了将近三個月,終于在今天,這細作露出了馬腳,不攻自破,我們當即捉拿。”馬玄嚴肅道。
台下被押着的聞風面如紙色,什麼話也沒說。
“今天,在我們的審問下,他供認不諱。此人姓聞名風,是魔族派來的細作!”馬玄的聲音铿锵有力,每個字都像是刻進了柳花間的心裡。
聞風緩緩閉上眼。此言既出,台下頓時沸騰了,如同一鍋開水,衆人紛紛出言獻策,為如何處置他吵得不可開交。
“按宗規,欺師滅祖者,當斬!”馬玄話音剛落,侍衛就将刑具端了上來,看來是早就安排好了,眼下不過是給他們“演”出戲看。
聞風垂着頭,倏地在人群中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眼角微動,看到了最裡層的柳花間。
真是造化弄人,料他曾經如何設想,也想不到會有今日這般下場。是誰告發的,聞風其實心裡有數,宗門内他處處謹小慎微,多年來就那一個仇家,至于因何結仇就更簡單了,不過是比武時他拿了第一,搶了那人的風光,就這麼被記恨上了,平日裡有事沒事就針對他,今日還真叫他得逞了。
他現在應該很高興吧?聞風想。
還記得七歲那年,鎮上發了洪水,阿爹和阿娘為了救弟弟,被大水活活淹死,他和弟弟兩個人相依為命,為了活命什麼都幹過,日子雖然艱辛但也能過。但很快弟弟便得了天花,死的時候才五歲,他親手埋在了池塘邊,因為弟弟生前最喜歡玩水。
沒了爹娘,家産也被霸占,他成了孤兒。曾經的親戚都不願收留他,他隻能流落街頭當乞丐,慢慢地混進了丐幫,每天就跟着幫主招搖撞騙。沒多久他就偷不到東西了,因為官府抓得愈來愈嚴,丐幫漸漸沒落,幫主将他賣去了大戶人家做奴婢。但他飯量大,每頓飯都要吃三碗,主家嫌棄他吃得多,把他賣給了人牙子。那人牙子心眼壞,為了多掙幾塊銀子,将他賣去了魔族,從此他就成了魔族豢養的細作,那年他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