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奴才奉長公主殿下之命,前來送達戶部侍郎選人名單。”錢衡量恭敬呈上。
太傅王落儒放下手中的戒尺,警惕地看向錢衡量,這人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原先在宮裡也沒,也是近來才在長公主劉安身邊侍奉的,平白無故出現這麼個人,還這麼快就王落儒不免多看幾眼。
康佑帝劉綏放下手中正背誦的書籍,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眯着眼睛笑道:“大姐姐決定便好,無需問我。”
錢衡量恭敬道:“陛下乃一國之君,長公主殿下如今也隻不過是從旁輔佐,官員任免一事還是應當由陛下決定才是。”
劉綏甚是滿意錢衡量的回答,接過折子看過之後,擡眼瞟了眼不遠處的王落儒,心中疑惑,這王煥不是王落儒的孫子嗎,大姐姐怎麼會肯讓他擔任戶部侍郎一職呢?怎麼不想着安插自己的人手呢?
先前劉綏隻是一個不受寵的八皇子,自然得低調行事,可如今他已是皇帝,卻還處處被管,這個皇帝當得真是窩囊,他巴不得劉安能為他掃清朝堂上障礙呢。
不過很快轉念一想,劉綏便明白了劉安的用意,如今戶部乃至朝堂上的大部分人都聽從程顯發号施令,而王煥是王落儒的孫子,王落儒現又與程顯針鋒相對,這會兒把王煥塞到戶部……劉綏手肘撐在桌上,手掩飾着忍不住上揚的嘴角,坐山觀虎鬥,别有一番趣味。
劉綏合上手上的奏折,唯唯諾諾笑道:“既然大姐姐決定了,那便按照大姐姐的意思來吧。”
轉頭又看向王落儒,眼珠轉了一圈,臉上一副細細思索過的神情:“王煥離京任職也有數年了吧,也是時候該回京。他先前就曾在戶部任職,對戶部也熟悉如今這戶部侍郎的位置便由他來擔任吧。”
王落儒激動跪下謝恩。
劉綏擺手讓兩人都退下。
王落儒站起身,又叮囑道:“殿下,今日的功課可要記得,明日臣再來查驗。”
劉綏無奈扶額歎息一聲。
錢衡量将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待退出福甯殿,錢衡量想着同王落儒拉近些關系,恭敬道了聲:“太傅大人——”
王落儒一攤手便打斷錢衡量的話,鄙夷地看了一眼,甚是嫌棄地在他們之間甩了甩袖子離開了。
錢衡量進宮以來,為着他是撫政長公主劉安身邊的内官,多少人都對他禮敬有加,何時受過這種輕視。
錢衡量理了理衣服,盯着王落儒的背影,冷冷哼了一聲,以後誰高誰低還不一定呢。
王落儒出了宣政門,正好碰到出宮的劉安,快走幾步,在劉安轎旁恭敬施禮笑着:“長公主殿下安。”
劉安掀起一旁的轎簾,笑道:“太傅紅光滿面,想來是有喜事。”
王落儒笑道:“多謝長公主殿□□恤提拔,臣感激不盡。”
劉安道:“太傅無需多言。王煥這些年的功績,本宮看在眼裡。他已在外面曆練多日,也是時候該調回京中任職了。況且太傅年事已高,也召他回京了。”
“潤蕾近日如何?”
劉安記得,王太傅的孫女王潤蕾,也頗有些才華,若是讓召她入朝,朝堂之上隻怕要熱鬧非凡呢。
王落儒歎了口氣:“有勞殿下挂心,近來正在為她的婚事發愁呢。”
他這個孫女已二十三四了,也老大不小了,先前一直傾心于太子,至今尚未婚配,他怎能不愁呢?
“良緣天定,潤蕾才貌俱佳,太傅大人不必如此憂心。”
“唉,潤蕾也是找老大不小了,可至今尚未成婚,老臣怎能不憂心呢?”王落儒話剛說完,猛然想起面前這位長公主也是尚未成婚,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不由得連忙打住,嗫嚅道:“是臣失言了。”
劉安白了他一眼,轉瞬便恢複了笑容,作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太傅大人莫要閑聊了,快些家去吧,王煥離京多日,如今你們府上也算是團圓了,也該阖府上下好好樂一樂了。”
王落儒拜别劉安,前行數步,忽然想到方才在福甯殿上錢衡量的表現,又折返回來,擺出長者的姿态教導道:“殿下臣還有一言,殿下身邊的這個錢衡量,是個趨炎附勢而又極其谄媚的小人,殿下留有此人在身邊,實在不妥。”
劉安皮笑肉不笑道:“太傅大人今日所言,本宮會細細考量的。”
待王落儒轉身離開,轎簾放下後,劉安的臉色頓時陰了下來,好你個老匹夫,平日裡管教皇帝也就罷了,今時今日竟然要伸手管教她身邊的人,真以為她劉安好欺負嗎?
蓮音察覺到劉安情緒的變化,試探着叫了聲:“殿下,我們還要去太傅府上嗎?”
劉安深吸一口氣,“改日再去吧,今日先去溫國公府上見過嘉誠再說。”
劉安打定主意要推行女官之政,需得一一遊說可用之人,否則政策一出,響應者寥寥,豈非落人笑料?劉安斷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如今所做便都在為推行女官之策鋪路,
不過,在推行女官一策之前,邊境市場需得有所成效。
劉安眉頭微蹙:“永州可傳來消息?”
蓮音搖搖頭:“尚未。奴婢再催催。”
“嗯,單靠逍遙王那點私産,何時才能填補上國庫的窟窿?還需得拿出實實在在的政績來,否則天底下誰人會信服?”
“是。”
一行人在宮門口處換了馬車,朝着溫國公府去了。
蓮房一邊輕輕為劉安捶着腿,一邊将她近些天出宮聽到的傳聞說出來:“殿下,聽說溫國公府如今鬧得厲害呢,溫國公的幾個兄弟子侄,整日裡去公府裡鬧騰,硬是要溫國公過繼子嗣呢。”
蓮音問道:“他們竟這般着急?”
“誰說不是呢,溫國公尚且健在,再說了,溫國公隻有一個女兒,從宗族之中過繼子嗣那是必然的,也不知道他們鬧這麼一通是要做什麼。”蓮房歎了口氣,手上不覺加重了力氣。
劉安嘶了一聲,收回腿,道:“若是他們看得清楚,便不會這麼鬧得京中人人都在看溫國公府的笑話了。”
劉安看向同行的蓮音與蓮房二人:“不過,隻有一個女兒又如何?難道女兒便不能肩負起家業了嗎?”
二人一愣,對視一眼後,蓮房猶豫道:“可……自古以來鮮少有這樣的事例。”
劉安笑道:“若是以後有這樣的機會,有入朝為官、報效朝廷、繼承家業的機會,你們可願意?”
蓮音道:“那自然是願意的。”
蓮音自幼喪父,因天災不斷,族裡人看上她們家的那點子家業,将她們母女二人逐出宗族。她當時便在想,若她是男子,宗族裡的人便不會這麼對她們母女二人,她亦可光耀門楣。
劉安笑着點點頭。
還未曾至溫國公府時,就聽到一陣叫嚷嘈雜聲。
蓮音掀起一角車簾看過一眼後,回過頭來對劉安道:“殿下,是溫國公府門前正在鬧呢,圍了一圈的人在看熱鬧呢。”
劉安道:“不着急,讓他們再鬧一會吧。若是我們這會出去了,豈不是要辨是非?”
“那才真是給自己惹了個大麻煩呢。”
幾人耐心聽了一會兒,無非就是在說溫國公隻有一個女兒,還是個與故去的孝懿太子和離的女兒,無人承襲爵位,溫氏一族榮華不在。
聽得劉安忍不住嗤了一聲。
聽着溫國公府外的聲音漸漸減弱,圍觀的人群也漸漸散去,劉安方才下車。